距离絮絮的及笄之岁,还有一年多。所以,她暂时还是四殿下的未婚妻。
未婚妻之名,不知为什么,总让人有一种,介于暧昧和安定之间的奇异的感觉。
这一年多的时间,总不能一直在家里蹲,容大将军思来想去,脑门一拍,让絮絮收拾收拾上学去了。
絮絮:“!?”
大哥和二哥都很赞成,容深见絮絮为此事愁眉苦脸闷闷不乐,便宽慰她说:“左右只有一年。上京城的千金小姐们,莫不以从国学毕业为荣誉,若我们絮絮也能拿下结业的荣誉,何尝不是一桩锦上添花的好事?”
絮絮愁眉不展——哥哥当然觉得轻易!她却从来没有读书的天分,尤其是经史子集。
但抗议无效,刚到九月,容大将军便把絮絮打包塞进了国学。
好处是,和各位相近的姑娘公子们做同窗,絮絮不至于太孤单。比如先前认识的林访烟她们,——坏处是,……
坏处太多了,说不完。
絮絮一想起读书便觉得头疼,每每夫子在上头讲课,她在下头跟人传纸条。
夫子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震怒,戒尺啪的敲在桌上,清脆一响,絮絮吓了一大跳。
纸条自然被没收了。
夫子警告她说,等到十二月份便是下半年的考核,时间已然不多。而这份成绩单,是会送到府上给她爹过目的。
而且会将成绩张榜公示,届时如何如何…
…
絮絮内心大骇。送给爹爹看,那是一回事;张榜贴出来,未免太丢人了!
可只有三个月时间了,她望着面前堆得跟山一样的经典,心头登时坠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爹爹他到底如何一拍脑袋做出这个决策来的,……
十月初冬,上京城的天已渐渐冷起来。
秋叶落红铺满上京城的街巷,远山层林尽染,片片孤鸿飞过。
好容易挨到休沐,二哥早前几日就说等她放了学,就来国学接她去吃喝玩乐——她可期盼了整整五日了。
下学已是傍晚时分,天黑得早,絮絮在国学的大门口粗略一扫,没见到熟悉的二哥的身影。
冬日天寒,絮絮不得不承认她看到林访烟她哥哥过来接她,还给她带了一串烤羊肉串,十分羡慕。
不出意外的话,哥哥一定是突然又被派了什么公务……她幽幽叹息,寒声在一边儿说:“小姐,二公子恐怕不能来了,咱们走回去吧?”
絮絮道:“那也只好这样了。”
她心头默默给二哥记上一笔账,打算等见到二哥时,向他讨回来,谁知道刚走出了两步,身后忽然有道清雅的嗓音唤她:“容姑娘——”
絮絮回过头,看见不远处一道笔立的蓝衣少年身影,仔细认了认,认出是扶暄,又惊又喜,提起裙子就向他疾走:“欸!四殿下?好巧——你也在这?”
傍晚天色昏暗,那个少年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向她三步并作两步走
来,穿的是宝蓝缂丝长袍,束着玉冠,愈加衬得清贵俊美了,微微一笑,温润清雅:“不是好巧。二公子他有事外出,托我先来接容姑娘去听涛楼。”
寒声默然后退一步,捂着嘴偷偷地笑,虽然天色黑了,却能依稀瞧见,眼前少年白玉般面庞上微微的红。
絮絮咬了咬嘴唇,轻哼了声:“哼,哥哥果然是把我给丢了——”但心底其实抑制不住地高兴。
两人此前,鲜少有直接见面的机会,屈指数来,只是寥寥——而且扶暄人在宫中,絮絮人在国学,更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若在宫宴以前,还没有那封赐婚圣旨的时候,他们俩见面当然还得端着——至于此时,已经是“名正言顺”,举止亲密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扶暄克己复礼,绝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就更没有关系了。
去听涛楼的路上,要经过热闹街市,絮絮鼻尖一动,灵敏闻到了烤羊肉串的香味,馋虫顿时蠢蠢欲动,于是摸了摸口袋,摸出两大枚铜板,乐滋滋捏在手里,仰头问他:“羊肉串吃不吃?”
扶暄一愣,眸中有微微诧异,然而手里已经被絮絮塞上了一串喷香的羊肉串……
他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
嘴唇登时绯红一片,辣的。
这绯红色映着他白玉般的脸庞,尤其的艳。
听涛楼临着小河而建,尽管滨水但远远不及听涛的程度,所以老板别出心裁,在楼中不知设
了什么精巧机关车了水,造出悬瀑之景。客人在雅间里,楼中飞瀑如雷,即可听涛饮茶。
而这听涛楼除了饮茶,还能听书、看戏、听曲儿、看歌舞杂艺等等。
一直以各种表演著名,颇受上京城王孙公子们的欢迎。且因为私密性不错,也是谈事儿的好去处。
容深早已订好二楼雅间里最好的“心”字号。听涛楼的掌柜自然认得容絮絮,但却并不认得她身边这位公子。
打量此人,气质清雅高华,岳峙渊渟,便晓得他身份不俗。枉他经营听涛楼多年,竟从没有见过,……
絮絮哪里察觉得到掌柜的想法,一心全然都在扶暄的身上,热情介绍起听涛楼里众多好玩的东西,还想拉他去试试。
掌柜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莫非这位,就是不久前和容大小姐订了亲的……得此认知,掌柜愣了愣。
四殿下!?
他缓缓张大了嘴巴,又缓缓闭上。容二公子早前叮嘱他,晚间的小宴务必好好接待,有贵客要来,掌柜曾猜过贵客会是谁,万万不曾想过,会是四殿下。
四殿下风评极好,且是中宫嫡子,日后恐怕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想到这里,掌柜又吸了一口凉气,可千万要好好招待。除此之外,掌柜还分神想了想,刚刚四殿下和容大小姐站在一起,倒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