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就连小学生也不会轻易相信行迹诡异的大人了。嗯,能听见心声的吸血鬼不算,那是开挂行为。
所以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制造出合适的破绽就好了。
遵循“越简单的计划越容易成功,复杂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大”的原则,我出门后径自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走。
一路跑到附近山上无人的树林,我像模像样地扑了几只用来给侄女做生物观察活动的蝴蝶和甲虫,才假装累倒,疲惫地坐在树下“睡着了”。
实际上这是个粗糙到拙劣的计划。但凡对我的性格有所了解,大概也能明白我不是那种会在陌生地点不设防睡着的人。
可一来,那位跟踪狂对我还没有了解到这个份上,不能肯定我真的不会这样做。
二来,大部分人很喜欢将自己放在被幸运眷顾的位置上,或者说,相信自己可能会遇见万一的机会。这位本就意图不轨的跟踪狂先生,假如发现能够接近的机会就出现在眼前,真的不会去赌一把可能性吗?
三来,即使他也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也极有可能过来看看。有时候,越是感觉不会发生的事情反而越容易被相信。
在我闭眼装睡大概半小时后,踩过树叶堆的咔嚓声与拨开草丛的沙沙声从近处响起,放轻了的脚步缓缓靠近,似乎有所顾虑。
但好在他没有停下脚步,仍然在缩短距离,一直到了社交范围来说已经有点过于亲近的身前一米范围才没继续。
这点稍微和我想象得不一样,如果他再靠近一点,我事先准备的那些小东西就能派上用场了。
看来这位跟踪狂还算有戒心,没有什么都不顾直接贴过来。
正当我思考再等多久他会放弃防备,这家伙却做出了意料外的举动。
“你还要装睡吗?啊对了,睡美人需要王子的吻才能醒来,你在等我?”
完全没有顾忌对面是自己的跟踪对象,他以绝对能吵醒一个睡眠浅的人的音量说话了。
啧,果然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变态。
睁开眼的同时,我绷紧了身体,抬头直视着光明正大出现在眼前的跟踪狂。
“你知道我在装睡?”
“我记住了你装睡时的呼吸节奏。”那家伙这么说着,甚至露出个笑,“的确很像真的,但我对那天的事情可是反复回味了很久,怎么可能忘记。”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亲自来解决问题或许不是个好办法,有时候和变态对话就会让人浑身不适,非常想做一些违反良好社会秩序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变态,哦不,黑井雅人。”
“你还记得我啊。”这位许久不见的前绑架犯第一反应却是在惊讶,“我还以为如果是小林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毕竟小林是个无情的人,对倒在地上的人都不会伸出援手呢。”
这话难不成是在说当初把他丢在那个破旧厂房里后报警就不管了的事情?
后续拯救女主的男主应该到现场去处理黑井雅人了。我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去帮一个绑架过我的家伙逃过一劫。救才是我脑子坏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告诫自己以后绝不能图方便走小巷,我不会记住这件事。
老实说,在用信号发射器和安装在家门口的监控发现跟踪狂原来是黑井雅人的时候,我惊讶了一下。
一方面我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快就能逃离惩罚,随意地在街上乱跑。之前我推测他大概会被关上小半年,所以也没在意那件意外的绑架。毕竟半年后说不定黑井雅人就会忘记我这样一个小喽啰。
如今看来,黑井雅人提过的父亲可能在解放他的程序上做了一些努力,才让事情脱离了应有的轨道。
另一方面,我不确定黑井雅人跟踪我的目的。
这个世界上,跟踪别人的人有几种原因,要么单纯图财色,要么想要逞英雄偷偷保护心仪的对象,要么准备拉人加入自己的神秘组织,要么受人指使打探情报……无论哪一种,都和黑井雅人对不上。
唯一沾边的理由是为了报复。
即使直接让他受到伤害的人不是我,即使一开始他的目标是那位不知道全名的百合同学,即使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但客观来说我的确是导致他毫无反抗之力被抓到的原因。
如果怨恨到我身上,倒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跟踪期间,他一直试图表现出存在感,这一行为也可以归类到威吓中去,即“用被人监视着的恐惧进行报复”。
尽管我认为报复我这件事很不合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推测。
“再次见到我,你好像并不惊讶。”黑井雅人仔细打量着我的表情,“什么啊,你早就发现了吗?亏我还期待了一下看见你瑟瑟发抖不停求饶的可怜模样。”
之前这人一定是被关到精神病医院了,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诡异的话。
我懒得和他纠缠这些,重复之前的问题:“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对症下药,一次性解决。
“我想做什么?”他一手抵着下巴,似是思考,“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过。”
这话如果是真的,我简直要为这神奇的脑回路赞叹,到底什么奇特的生物才能这样活着。
“既然没有跟着我的必要,那么……”
相比起可能惹来麻烦的方案,我开始尝试用安全的方式解决问题,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哦,对我来说很有必要。”长着下垂眼看起来无辜的家伙晃晃手指,“那天我被放出来,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无聊起来了。百合酱很无聊,讨好她的那群家伙很无聊,血缘上有关系的那个男人很无聊,就连整日叹气的母亲也没什么意思。为什么呢,这个世界忽然就变得苍白且枯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