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道术通天,有您在,织田等人自无胜算。”沈错对凌云子的道术佩服之至,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少拍马屁!”凌云子浓眉一宣道,“先,我不是神仙,被枪打上几个窟窿也是要死的。其次,小日本在中原能如此猖獗完全是当官的咎由自取!你未曾涉足北方,不知前因后果。起初,小日本欲要侵犯之时,堂堂中华却想要与这小小寇夷议和?!一退再退,最终东北全面沦陷!可笑!这小日本狼子野心,他们可不是打打秋风,劫掠一番就走了,是要让我们灭族绝种啊!当权之人这点都看不明白,还妄想什么划江而治,愚蠢至极!”
凌云子越说越气:“再看看那些百姓,毫无血性,逆来顺受,真是满清的奴才当惯了,为了活命去给小日本当狗!这些人,不帮也罢!”
沈错不防凌云子突然暴跳如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言语。但他心里明白,凌云子所言有失偏颇,浑浑噩噩的民众不在少数,抗日志士却也大有人在。
“好了,多说无益。”凌云子似是觉得向晚辈抱怨有失风度,神情恢复平静道,“现下我的灵气不够施展丹阳诀了,日后你自己多加小心。代我与老掌教说一声再会。”
“前辈,往后去哪里寻你?”沈错追向凌云子离去的背影问道。
“我四海为家,只能有缘再见了。”凌云子的身法天下无双,身影转眼已化成黑点,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沈错转动着手中的竹筒,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的。他明白凌云子其实极为关心自己,对自己的告诫实为做人的金玉良言。这一别,今后怕是再难见面,这份恩情也就无以为报了。想及此处,沈错对着凌云子离去的方位重重稽道谢,以至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伫立良久,这才茫然地坐在凳子上。
没过了多久,天色逐渐转暗,天机子自房间踱步而出,见沈错犹自出神便出口询问情由。
“凌云子前辈前来辞行…”沈错仍是满脸的不舍,长叹一声,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天机子。
“原来如此。”天机子捋须颔。
“师父…”此时玉蟾子也已自房内走出。她早已听见了两人在门外闲聊,因此洗漱一番后才出门打招呼。
却听天机子继续说道:“那年全真老掌教玉春子仙逝。外界盛传是由于凌云子无法接任掌教导致老掌教被活活气死。哪知这其中原由竟然是因为开天眼。”
眼见自家师父似是要讲述道林掌故,玉蟾子也来了兴致,匆匆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沈错的身侧。
“为何凌云子前辈不能继任掌教?!”沈错问道。他深受凌云子大恩,心中对其极为崇拜,在他眼中,凌云子不论从哪方面都是完美人选。
“因为全真一脉是不准动情,不可通婚的。而凌云子却对一位女子生了真情。”天机子回答道。
“啊?那他岂非已脱离全真派了?”玉蟾子诧异道。
“不错,凌云子为保全真声誉,不但放弃代掌教之位,更是声明脱离全真教。”天机子扼腕叹息道,“不过,老掌教终是不忍,最终也并未收回道箓,而是昭告各道教门派,声称凌云子终身不得再回终南山。”
“那么此事应是在开天眼之后了。”沈错接口道。
“没错。凌云子被逐出师门后没多久,玉春掌教便驾鹤西去了。”天机子点头认同。
“但这却与开天眼的初衷不符。凌云子前辈所言这天眼是用来防备织田等人再犯活死人墓的。可若是他不得回终南山,却又如何防范?”沈错深思后问道。
“你这人不太通人情世故。”玉蟾子莞尔道,“玉春掌教告知天下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回没回终南山谁又知道,好管闲事之人总不能一直在山下守着吧。况且,师门蒙难,凌云子前来救援,即使违背了师命,想来也无人会去诟病。”
“月儿所言甚是。”天机子捋须笑道。
沈错干笑一声自我解嘲,继续问道:“当时凌云子前辈应该不知晓传天眼会折损阳寿吧?”
“应是不知。否则以他当时冠绝全真的修为,要拒绝也并非不能。”天机猜测道。
“玉春掌教真是用心良苦。”沈错为之感动。
“确实。当年的老掌教看似是罢黜凌云子,实则是放其自由了。”天机子感叹道。
“可凌云子前辈四处奔波,也不似成家安定的样子呀。”凌云子两次现身均是行色匆匆,给人居无定所之感这却让沈错颇为困惑。
“哎…”天机子叹息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凌云子此人,论根骨、天资,全真教近百年来无人能出其右。二十五岁便已精通全真教全部道术,在那一辈中可谓一枝独秀!玉春掌教眼见徒弟道术大成,甚是欣慰,便想着让凌云子下山闯荡江湖,历练三年,回山后继承衣钵…”
沈错在心中暗暗称是:堂堂一派掌教可不是充当打手那么简单,除了道术要技压群雄,还需维系门人的安稳,这安稳不仅仅是生计上的安定,更是生活中的和睦,更要考虑门派的传承和展。这些所谓的“琐事”之中大有学问,因此独自去芸芸众生中磨练一番极有必要。
“那时军阀混战,各地百姓食不果腹,无以为生,不少人为了口吃的落草为寇,所以各郡县周边均是盗匪猖獗。凌云子行踪踏遍大江南北,自是遇不平事填不平,倒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沈错闻之心生向往。他曾在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若是家人健在,自己也非命不久矣,最大心愿会是什么?”几相比较后得出答案“游览四方,见识华夏大好河山。”
可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放下牵绊,随心所欲地过一生?又有谁能保证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后,不会在某个辗转难眠的深夜暗暗后悔当初的选择呢?
“后来呢?师父。”玉蟾子的声音将沈错的思绪拉了回来。眼见她一副“快讲故事”的天真模样,沈错不由心跳加剧,脱口喃喃道,“游历的时候也要为沈家留个后吧。”
其余两人倒也没注意沈错的低语,却听天机子继续说道:“三年期限转眼即至。时近隆冬,凌云子就想在过年之前返回全真教,给师父拜个年。北返途中,恰巧遇见几十名土匪正结伙劫掠一个山村,凌云子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当即仗剑相助,诛杀了恶,驱散了剩余匪徒。这村里的保长姓王,祖上曾在朝廷做过官,为避战乱迁到了那里,颇明事理,见凌云子为护村民受了枪伤自是挽留其住下,好好调养。盛情难却,凌云子便盘桓了下来。王保长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儿待字闺中。她长相清秀,知书达礼,非普通粗鄙农妇能比…”
“那人就是凌云子的心上人?”玉蟾子插话问道。在天机子面前,她表现得像个孩子。
“没错,月儿。凌云子见识不凡,踏遍五湖四海,阅人不在少数,寻常女子是极难扰他清修的。但这位王姑娘却不同,她上过北洋学堂,接触了西洋文化,眼界大为开阔,想法与普通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不爱绣花爱古史。当凌云子自土匪手中将她救下之时,王姑娘就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休养期间,两人时常探讨道教文化,凌云子被王姑娘的冰雪聪明所吸引,而王姑娘则为凌云子的宗师气度所倾倒,一来二去竟互生了情愫。”天机子停顿了片刻,神情惋惜道,“要是这两人就此携手离去该有多好。”
“怎么了?是王姑娘的父母反对吗?”玉蟾子急切问道。
“那倒也不是,这王保长也非食古不化之人,在见识了凌云子的风采之后也是大为心折,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天机子回答道。
“那应该就是全真教反对了…”玉蟾子不无失落道。
“却也比这曲折。”天机子接着回忆,“凌云子自小被玉春子收养,身受师门大恩,此番与王姑娘修百年之好大违门规,更是辜负师门的大力栽培。因此,决心亲回全真向师尊禀明实情,恳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