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就算我同意换地方住……”阮素雪摸摸肚子,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可不愿意。”
凌青不由担心,“是动了胎气?”想刚找到阮素雪的时候,每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就要去药铺抓安胎药回来煎,刚才一路颠簸也不知……
“他没事。”阮素雪笑著让凌青放心,“估计是饿了,所以有些闹腾。”
这一说凌青才发觉,此刻外头天已暗了下来,“我这就去让人弄点热食来。”
客栈虽小,但是酒菜还算丰富,凌青借口这个菜太咸那个汤太淡,看著不明就里的小二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之后,又假意询问去路站了片刻,见小二没什么事,凌青这才将酒菜端上楼。
将酒菜在桌上摆开,阮素雪不急著落坐,而是取过酒壶自斟了一杯,面向厉城的方向。
“好兄弟,当日救命之恩,姐铭记在心,这杯薄酒先敬你,日后定备上好酒再来看你。”说罢酒杯微倾,将酒液洒在地上。
一顿饭两人默默吃著,凌青放著鱼肉不管,专挑那饭前开胃的糖醋黄瓜吃。阮素雪见状,不由笑他,“凌青你这样子就和我刚怀上时一般,尽拣酸的吃。”
被她这么一说,凌青尴尬笑笑,“没什么胃口,只是觉得这道菜还算清爽。”
阮素雪放下筷子,仔细看了看凌青的脸,然后道:“你的脸色是不太好,姐给你把把脉。”
凌青想这两个月自己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对劲,刚开始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可如今已是初秋,又身处北方……
于是将手搁到桌上,“那就有劳祈夫人了。”
阮素雪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片刻后却是“咦”了一声,抬起头一双翦水秋眸盯著凌青的脸直看,然后又将视线挪到凌青的胸口上,冷不防地开口,大为惊讶的语气,“原来贤弟是女的?”
凌青身体一歪差点一头栽地上,“祈夫人是在说笑么?凌青怎么看都是男子。”
虽说生在江南,确实不如北方男子那般高大剽悍,但要说相貌男女莫辨,那怎样也轮不到他这里。
阮素雪似十分诧异但也不多话,低头继续听脉,沈吟片刻后抬起头来又问,“你这两、三个月身体上可有什么不适?”见凌青脸上有不解的表情,便补充道:“比如见不得油腻荤腥,晨起恶心……”
凌青一愣,然后点头,“祈夫人说的症状确实都曾有过,不过近来好些,只是内息一直调理不过来。”
听他说完,阮素雪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凌青看见她这样,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罕有的恶疾,想了想然后道:“凌青身上有何不妥,祈夫人不妨如实相告,凌青承受得住。”说著掂起酒盏,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阮素雪直愣愣地看著他,嘴唇动了动似乎难以启齿,嗫嚅了半天才说出来。
“凌青,你的脉象……是女子怀有身孕时的喜脉。”
“噗──咳咳咳!”凌青一口酒水喷出来被呛得一阵咳嗽,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一边笑一边执起袖子擦嘴,“祈夫人你就别拿我玩笑了,我都说了我是男的。”
阮素雪一脸的严肃和认真,全无半点笑意。
见她如此,凌青缓缓敛去脸上的笑,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腹部,“难道……是真的?”
“是!”阮素雪肯定地说道:“我六岁背本草,十岁学听脉,十二、三便跟著父亲出诊,十六岁扮作男装混进军营当了两年军医……我可以用我阮家八代悬壶济世的声誉发誓,姐并非玩笑于你。”
房间里一阵安静──
“不可能!”
凌青一下跳了起来,椅子被碰翻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震起地板缝隙间的灰尘,在淡淡烛火下,粼粼闪闪。
“不可能……”凌青摇了摇头,脸上堆满了不信,“绝对不可能!我是男子,怎么会……?祈夫人会不会是你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有身孕?我怎么可能……”
阮素雪沈了口气,“凌青,你先别急,论说惊讶姐还不输你,但是病患总要对症下药,你会如此也总不会不明不白就这样的。”
凌青听闻,似乎冷静了一些,但神色依然难看,眉头挤作一团,抿了下嘴然后扶起椅子坐了下来。
“姐问你,这样的事……家族中有无先例?”
凌青摇摇头。
“那你可有遇见过什么妖魔怪力之事?”
凌青还是摇头。
“那你可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凌青想了想,呐呐地说道:“我之前中过天绝教的『清风』之毒,天绝教的药师说寻常的解药会和我平时一直吃的止头痛的药相克,所以另配了一剂,有好几碗汤药……”
听到他这么说,阮素雪示意他把手再给她,凌青乖乖照做了。阮素雪摸著他的脉门片刻,道:“你并无中毒之象,可见那药确实是解毒的……你刚才说你平时有头痛症?”
凌青点点头,“每隔一段时间会发作一次,断断续续了好几年,头痛时如针扎,来势又急又快。我有一位世兄曾请宫里御医替我诊治过,后来又从宫里拿了点药,只是这些时日不太发作,我走时又匆忙,把那药落在了荆州。”
阮素雪垂眸,在心里暗暗思忖他所说的症状,但是从他的脉象上却看不出来,“既是宫里的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那些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吗?”
凌青仍是摇头。他自小练武,身体底子一直不错,这辈子吃得最多的药估计唯有那止头痛的,和在天绝山上被袁不归灌下的那次。
正想著,视线落在窗棂的疏格雕花上,那是莲花的纹样,莲瓣绽然,四周有几枝微微垂首的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