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安慰我了……”她快哭出来了。
“这或许是安慰,但绝不是骗你。”周晏丛说,“像你这样的情况,可能有多种诱因。也许有对家人的惭愧,有对自己的鄙夷,但最主要的是边亮带给你的爱情的不堪。我们的身体机能是有自身的保护机制的,它们懂得趋利避害,所以就会在你有面临伤害可能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它们没有错,只是没那么聪明罢了,分不清我对你的喜欢是好还是坏……”
“周晏丛。”
文嘉终于抬头看向周晏丛,而在那一刻,她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哭的很伤心,仿佛是把前世和今生的委屈都哭尽了。
周晏丛看着她哭泣,心想他还不知道她这样能哭。最终没辙,他起身,轻轻将她揽入怀里。
“文嘉——”他仍试图安抚她,见怀柔无用,只好换了个方式,玩笑道,“哭什么?我又没强迫你必须跟我在一起。”
约定
“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文嘉在他怀里抽噎道,“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我不想再让我们两个都难受。”
她倒是终于肯承认了!
周晏丛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内种种作乱的情愫,说道:“那就把病治好,我会陪着你。”
“……好。”文嘉沉默许久,终于应道。
怕再让她不舒服,周晏丛松开她,俩人稍微拉远了一些距离,问道:“知道该怎么治么?”
文嘉点了点头,眼角还卡着泪。
“有常吃的药,但更多的还是要交给时间,不知道需要多久。”
“不怕。”周晏丛说着,然后又定定看向文嘉,“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文嘉——你要记好了。”
文嘉见他很是郑重的样子,便也严肃了神情。
“首先,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阻碍我们的并非是感情因素,而是你的病。所以在这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太抗拒我。我不会要求你必须跟我谈恋爱,或者多长时间好起来然后跟我谈恋爱,但我们希望我们是朋友以上的关系,可以做到么?”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吗?”文嘉用了个貌似后世才有的说法。
周晏丛想了想,说:“差不多。”他笑了笑,看着文嘉,“就是这个意思。”
“好。”文嘉点了点头,忽然竟有些羞赧。
“然后,是关于边亮和你的病。对于边亮,以后我们谁也不必再提及,他不会成为阻挠我们关系的因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至于你的病,我们慢慢来治,不要急躁,任何好与坏的转变,我们都接受。我想,这样更有利于你恢复,你觉得呢?”
文嘉只觉得他把所有该想的都想到了,此时此刻,只想抱抱他。
“好。”她只会说这个字,也只用说这个就够了。
周晏丛见她答应,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没下文了。文嘉等了片刻,忍不住催促道:“最后呢?”
有了“首先”,有了“然后”,居然没有“最后”?
周晏丛瞧着她,瞧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才略笑一笑,说:“最后,是你现在就去睡觉。”
他没忍住,碰了碰文嘉的脸,“折腾一夜,黑眼圈都快挂到下巴亥了。”
文嘉:“……”很好,她马上就去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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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文嘉睡得也并不很踏实。但或许是已经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纵使有一丝不安在睡梦中袭上心头,她也不过是微蹙一下眉头,或者略动一动身子,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等文嘉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一线钻进了小屋,她微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见了坐在一旁桌前的周晏丛。他正微阖着眼,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然睡着。
文嘉出神般凝视着他。
方才因为眼晕,她并没有立刻就看到坐在暗处的他。现在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亮,文嘉的视线便像是粘在了他身上那般,再也挪不走。
此时此刻的周晏丛,就像是一尊出自名家手下的雕像,他轻倚着椅背,浓密的眼睫毛轻轻垂盖下来,遮住他如深水般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睛。往下,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立体五官,线条一直流畅延伸至下巴处,然后在喉结处打了个突。大抵是一夜未曾好眠,他的下巴冒出了一层浅青的胡茬,却一点也不难看潦草。像是知道他所有的仆仆风尘都是为她而来,所以她能做的就只有珍惜和更珍惜。
文嘉忽然想起当初父亲来时留下了一套剃具,应该可以拿来给周晏丛用。
许是因为发出了一些响动,周晏丛被惊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下视的目光与文嘉明亮的眼神相对,不待对方躲闪,他低声发问道:“醒了?”
“嗯。”文嘉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干脆以不变应万变,老实躺在被窝里,说道,“你怎么没有回去?”
这话一出,文嘉就有些后悔,好像自己是在赶他走一样。
然而周晏丛却仿佛并不在意,他轻捏了下眉间,说:“你还没好,我怎么放心走?”
说着,一探身,用手背试了下文嘉的额温。
“不烧了。”他说,目光又对上文嘉,“心里还难受吗?”
文嘉摇摇头,过了会儿,笑说:“好很多了。”
其实,在周晏丛凑过来那一刻,文嘉的心跳又有些异动。但到底是因为残存的心理疾病,还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她说不准。
周晏丛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没去探究那到底出于什么,只是收回了手,说:“要是不想睡了就起来吧,我给你熬了粥,喝一点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