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他怎么说呢?他向来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一点小事都可能羞于启口,更何况是……床第之间的事啊!
结婚十二天以来,他们也只有过这么……两次而已!一次是新婚之夜,顺理成章,所以没有问题;一次是她喝醉了,借酒壮胆,在她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下手”,容易多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机会要求她,明示?暗示?还是直接上?他害怕看到她拒绝的脸孔,而她也不会主动要求,是以……
谭郁娴看到他的反应及表情,当然明了他的意思,夫妻嘛,不就是那一回事吗?
她将他换洗的衣物放到他双手上,接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在床上等你。”
“喔。”他直觉的应了一声后,捧着衣物走到门口,才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惊喜地回头再确认:“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在、床、上、等、你。”
够清楚、够明白了吧?
何文贤咧嘴灿笑。还是他老婆阿莎力,直接多了!
他以跑百米的速度冲进了浴室,迅速洗个战斗澡,好迎接下一个挑战!
***
“我跟你讲的都记清楚了没有?用瓦斯要小心,要确定火关了才离开,别随便一关人就跑了,搞不好转到小火都不知道,那就危险了。还有,一回到家就马上把门反锁,别糊里糊涂的只把门关上,就以为安全了。另外,买鲜乳、果汁都要记得看保存日期,别又像以前一样,常把过期的东西吃下肚,三不五时的在闹肚子疼……”
谭郁娴手托着腮,坐在中正机场出境大厅的椅子上,听着她身旁的丈夫三令五申地叮咛着。 表面上,她不时的点着头,一副非常受教的听话小妻子模样,可实际上,她只知道她的丈夫嘴巴一张一闭的在动着说话,声音也好像听到了,可是内容呢!她完全听不上心,因为这两天来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相同的话了,她早麻木了!
现在的她,思绪暗暗的转到他的身上去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原本他就是不多话,不擅言辞的人,怎么这两天突然全走了样,嗦得像个更年期的老女人似的,从大事到小事,从小事到鸡毛蒜皮的事,他无一不放过,叮咛再叮咛。还什么瓦斯关错,关到小火而不自知?!嗟!她又不是小孩子,哪会这么白痴啊?!
他对她的这种过于不放心的举动,是不是就是他爱她的表现?谭郁娴心里想,应该就是了,不然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吗?而她对他,又做了什么?她思索再思索,答案好像是零,难道她不爱他吗?抑或是不够爱他?临别一刻,她竟为了这个问题而陷入了僵局……
“郁娴、郁娴……”何文贤迭声呼唤完全心不在焉的她。
“啊?什么?你说完了吗?”猛一回神,她脱口而出就是这句令人错愕的话。
何文贤吁叹一声,很是沮丧。“原来我在说话,你根本就没有认真在听。”
“哎哟,还听什么?我都会背了!”她坐正身子,将背往后一靠,一副悠闲、舒适的模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真的吗?”
“真的!何先生,就算我不会背也没有关系吧?你不是已经列了一张‘清单’放在我的梳妆台上了吗?也请你尊口暂休了,好不好?你不累,我还嫌烦呢。”不知为何,原本可以体谅他的叨絮全是因为爱自己的心,在这么瞬间一刻,竟有了不耐和烦闷感,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她的话,让何文贤的心凉了半截。她很少用这种态度向他说话的,尤其是在他对她做出关心的时候,更尤其是在他们即将分别,他就要上飞机的这个时候。他感到……很受伤!
默默的,他把头低下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冷冽的氛围,无声无息的围绕在两人之间,更像是筑起了一道藩篱,把他们分隔开来,此刻的他们不是夫妻,而是自由的个体户……
沉默许久,谭郁娴自己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由她来打破这个沉默……
“呃……文贤,刚刚那个……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也知道嘛,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啊,常常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喔?”她示好的靠近了他,还扯动着他的手臂。
这怎么能够说不放在心上就可以不放的呢?何文贤苦笑地扯动着嘴角。 别说她一笑一怒都牵动他全身每一根神经,她对他的态度,更是攸关他整个人生,甚至生命啊!他对她的在乎,他想,她是永远也不能了解的吧?
“怎么会?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我真的是太嗦了,都怪我自己不好。”善意的谎言除了是为了他自己好过外,更是为了不让她内疚。她的自责,同样教他心疼。
“你别这么说嘛,你也是为了我好啊,是我太不懂事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他愈低姿态,反倒让谭郁娴愈觉得理亏,一反常态的谦和了。
“不不不,不是你不懂事,说到底,还是我不好……”
“不,是我不好啦,都是我……”突然,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们两个在干嘛呀?让过来让去的,没完没了了嘛。好了,到此为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打平,ok?”
“ok。”何文贤也笑了。
就在两人相视的笑声中,飘浮在他们头上的乌云散得无影无踪了。
每次都是这样,有任何小小的不愉快,就算来得突然也去得快,因为何文贤个性朴实、善良,教他们总是吵不起架来,就算谭郁娴有心,也无对手,自然没戏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