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来脸上依然是掩饰不住的暴怒,嘴里叫嚣着他妈的把我放开,都别拦着我!嘴角上那一点青紫仿佛是唯一的创口。
可是先天本就不足的小米被人拉着,与其说是劝阻,不如说是保护。脸上的创伤自是不用多说,那脖子上的一道青紫更是触目惊心。剧烈的喘息早就没了抗衡的气势,可还是嘴里不依不然的喊着:“我他妈的就算没你那好命!也能比你强上一百倍!”
这算是公司里的大新闻了,新来的实习生,第一天就惊动了公司的高级主管来劝架调解。后有没有来者是不得而知了,反正是前无古人。大家观望着,抱着各种或阴暗或光明的心态,看着这两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儿青被带进了办公室。
林琪站在办公室的外面,没有丝毫工作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可是对于这一切的起因,他似乎已经了然于胸。轻轻的蹙起英气的眉尖,林琪攥紧了拳头。他心里一团乱麻,纠结着担心。他不是担心位来,而是担心小米。
这种情势太过显而易见了,位来有着强硬的后台,别说是小小的冲突,就算是他一把火点了办公室,只要他母亲交代两句,什么事不是水静波平?
可是小米不行,他看得出那是个毫无背景的孩子,单纯的就像是张白纸,而现在就业的压力是个什么情势,林琪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小米失去了得到这份工作的机会,自己算不算是间接的帮凶?
小米很沮丧,冷静之后的脑袋又开始恢复了以往的转速,真正的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脑子里只冒出了四个字——螳臂当车。
看着那套崭新的西装因为扭打而变得褶皱不堪,小米有着想哭的冲动。拿着自己的包,盯着夕阳的余晖,看着大街上的熙来攘往,小米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儿世界抛弃了。
腿是软的,迈不开回家的步子。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等在家里的殷切目光。
顾不得脏不脏,他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的便道牙子上。忍了很久,眼睛还是渐次的发干,紧接着鼻子根儿泛上久违的酸楚,“啪嗒啪嗒”,一滴、两滴,视线渐渐的模糊,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手背上,很烫,被风一吹,紧接着冰凉。
主管虽然没有把话说死,可是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得罪了得最不起的人物。看着那个主管都对着位来多了三分的谦和,他忽然一下子头皮发麻,整个儿半边身子都是木的。
小米:怎么办,本来以为这就是开始要朝着幸福的未来迈近了,可是现在什么都完了,妈还在家等着好消息,怎么说,就说是自己打了架,把工作给砸了?
小米揪着自己柔软的短发,死紧的咬着泛白的嘴唇,白皙之上开始晕染出丝丝的血红,他终于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权利。
再也顾及不到路人们或揣测或疑惑的观望,小米终于在黄昏的街头痛哭失声。无助顺着指尖,溢满了整个儿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觉得我们家小米好可怜~~~
电话
位馨慧的右眼皮一直“突突”的跳,心里惶惶惑惑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她其实不是个迷信的人,更加的不信命,只是止不住的心里一阵阵的发慌。
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丈夫看着自己,眼神里尽是怀疑。她除了愤怒,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个都是软耳根的混蛋,别人的流言蜚语总是比自己枕边人说的话更加可信。
电话铃声不期而至,惊醒了位馨慧恍然的神智,她轻轻的接起电话:“喂?哪位?”“馨慧,是我!”久违的声音,化成灰她也能听得出来是谁,一直纠结的右眼皮就在那一瞬间停止了不安的跳动。
位馨慧无奈的笑笑:“我知道,找我有什么事?”片刻的沉默,只能在电话里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位馨慧忽然觉得焦躁,声音里透出了隐隐的不耐:“要是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还得忙!”
“别!”那边急急的开口,声音里隐隐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声:“馨慧,一直没和你说,我,我,肝硬化,现在晚期了,医生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只能肝脏移植……”
那边儿忽然的停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位馨慧手里拿着一支笔,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有什么话就直说!”
“本来不想麻烦你们的,可是亲属间的移植是排斥性最小的,我这边的女儿已经做了配型,可是,所以,所以我想……”
“你想让位来为你配型!”位馨慧徒自的拔高了声音,自己都未曾察觉。“馨慧!你别急啊!你听我说,我,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可是,他好歹是我儿子啊!求你,帮帮忙,我也才四十七岁啊,我……”
“啪”的一声,位馨慧狠狠的甩下了听筒,她知道自己不够理智。可是听到那样厚颜无耻的请求,再好的修养,也会尽数的土崩瓦解。听着电话铃一遍遍的不厌其烦,位馨慧将额前的短发尽数的用双手捋到头顶,狠狠的抻起了额角。
位馨慧: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俗话都是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可是我完全没有方法做到那么理智而又仁慈。当时他是怎么说的,他说外人都说位来长的不像他,他自己也觉得是那么回事,他问我有没有什么瞒着他的。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最后不还是为了这个才离的婚!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个儿子!用得着的时候才想起来!
位馨慧站起来,狠狠的将办公桌上的文件夹悉数的推到了地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她一屁股瘫坐在宽大的转椅里,红着眼圈,狠狠的咬着自己曲起的右手食指。
位来和林琪一起坐在车子的驾驶室里,都没有说话。
位来手把着方向盘,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微斜的余光看见一边的林琪欲言又止:“说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他妈最受不了你这个德行!”
林琪脸色微微的涨红,清了清喉咙:“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理和小米的事情?”在一起两年了,位来的脾气他是最清楚的,他可以对所有的事情漠不关心,也可以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对面的一辆车子忽然的窜了道,朝着位来他们就蹭了过来。位来手下紧打着方向盘,险险的擦着车门儿躲过。林琪在旁边紧紧的抓住了手里的包,皮革和掌心之间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粘腻。
“他妈的找死呢!”位来狠狠地咬牙,拍着方向盘,把车慢慢的并进了慢车道里,停了下来。现在还算是春末,天气不是很热,可位来却莫名的烦躁。狠狠地扯开了桎梏着脖颈的领带,位来点了一支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要吗?”他拿着烟盒问着一边的林琪。看见林琪摇头,位来推开车门,狠狠的把车门从外面碰上。
林琪跟着一起下了车,天上灰蒙蒙的,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月亮了。看着未来罩在烟雾后面的脸,林琪有着一瞬间的恍惚,轻轻的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