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来?”蔡清许问。
“是啊,一直想。但是他年龄都这麽大了,身体经不起旅途折腾,”蔡家舅舅叹气,“他还想找一个人,据说是他以前相依为命的一个族弟。说实话不能叫弟弟,虽然年龄差不多,但辈分差了一辈。那个人叫林铭芳。”
“舅舅你快变成找人专业户了!”
“可不是,”电话那头也感慨,“其实几年前他就让那个摄制组帮他找过,但是那些人不太行啊,压根找不到。结果我一出马,找著了!”
“这麽厉害?”蔡清许耐著性子吹捧他。
“因为我也姓林啊,找本家比较有办法!这位林老先生是华口一带的林家,他们那边前几年重新修编了族谱,我去查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林老先生离开大陆不久以後,林铭芳就病逝了,葬得比较草。他之前没有入家族坟地,所以不好查。前几年修编族谱的时候,才由家族出钱将他从同宁迁墓回华口。”
又是一个……我心里那抹沈重无法挥去。
“林老先生一定很伤心吧?”
“嗯,今早他的家人和我们联络了。昨天林老先生知道这个事情以後,饭都吃不下。一把年纪还哭了一宿,直叹对不起那人。”
“那还是让先生多保重身体吧,我们可以再等等!”我连忙说。
“我也是这麽想的,但是老先生说感谢我们,一定要和你视讯。总之,下午速战速决吧,别说会引他伤心的话。”舅舅嘱咐我们。
“一定一定!舅舅您辛苦了!”
因为接了上午那个电话,结果我差点也吃不下午饭。不想让蔡家人担心,我勉强自己草草吃了一些就回房间整理思路,想总结出需要避开的话。可惜我一向笨嘴拙舌,更别提光靠想了,根本想不出什麽所以然。
下午两点,老先生就在网络上和我们视讯见面了。
那边的摄像头比较清晰,我看到的林其琛老先生以他的年龄来说,真的是个保养不错的老人。但是此刻他一脸倦容,令人心酸。
“林老先生,您好。我就是曾松远。”我面向摄像头,对著话筒说话,有些紧张。
“事情的始末小林都告诉我了,孩子,你辛苦了。”
“不会不会,我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祖父是谁。”
“想要探寻的心情,我懂,”林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这麽多年夜不能寐,其实我早就想到很多,但是……唉,至死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
“老先生,您别太难过。”
“嗯,都是些讨人嫌的牢骚,”老人苦笑,“小曾,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是我只能说,我知道曾梓繁除了卢明勋和萧光宝以外,确实有个很要好的男孩子。”
我屏息看著屏幕那头的老先生。这是我从那麽多老人口中,第一次听到这样清晰的线索。
“那个人是岱远的老乡,也是桂岭人,姓蔡。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他比我们小一届,是1936年毕业的。”
“姓蔡……”我无意识地念叨,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蔡清许。他也震惊地看著我。
“就只有他吗?”我问。
“是的,只有他。我们与他并不熟络,我只知道他姓蔡,便没有其他了。”
“谢谢您,谢谢您老先生!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小曾,不论如何都不要气馁,定会有峰回路转的那一天。就如同我……”老先生的声音里带上了颤音,“如同我,苦等追寻了半个世纪,总算在临死前知晓了铭芳的消息。”
“老先生,您节哀。”
“我经常想,如果当时我留下,如果当时想办法带他走……就不会这样蹉跎余生了。谁知道那时一别,不论是他还是故乡,竟成了永别。”老人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
“您保重身体,不要伤了心神。”
老人笑著摇摇头:“已经无所谓了。我只剩下最後一件事情,还要拜托你们……”
几天以後,我和蔡清许收到了舅舅从县城托人送来的一本相册。那是林老先生从台湾加急特快寄过来的。舅舅麻烦我们跑一趟华口,将这本相册带到林铭芳的墓前烧给他。
这是记录了林其琛大半辈子的相册。里面有太多太多林铭芳从来没有听闻、没有见过的风景,林其琛都记录了下来。可惜还有许多趣事,他却无法一一详细告诉那个人了。
那本相册的扉页新题著一行字,一行颤颤巍巍、已然无力的小楷:“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我想起之前一路上那些人为种植的常绿山林,那些在老人们不知道的时候挺拔茁壮起来的树木,心中不由酸楚:“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作家的话:
小曾和小蔡的感情比较水到渠成,不过现在还未点破,只算略有相通(这啥。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岱远”是曾梓繁的表字(或者说别名),当时没有那麽严格说算表字了。总之希望不要看到一愣w
这首《水龙吟》用典很厉害,这一句就两个典故,我也算借稼轩的词用典吧。
(题外话:冬季大三角是由天狼星、南河三及参宿四所形成的三角形。这三颗星所形成的三角形位於天球的赤道上,所以世界各地都可以看见。)
接下来就是揭露真相的tepo了。祖父其实姓蔡,为何之前没人提,算不算灯下黑呢?下章揭晓!
、流年
且说那天我们得知与曾梓繁要好的友人姓蔡,心里十分惊讶。如果这位蔡姓友人是曾梓繁的同乡,为何蔡家爷爷和堂叔公从未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