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傅深给出的筹码又足以令他动摇。
是要孤身一人带着悔恨和无休无止的哀怨死在那座困了自己多年的高楼之下?还是尝试着握住傅深递来的不知好坏的绳索,用力站起来给自己拼出一条路?
林温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没得选。
仇恨不是个好东西,但报仇雪恨却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这才是傅深从一开始就胜券在握的原因。
因为在他跳下楼被傅深接住时,在他什么也没问默默的被傅深带走时,傅深就知道——他根本没得选了。
那么……他又能带给傅深什么呢?
亦或者,傅深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林温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能值得换取傅深为他提供的条件。他顿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那您又想从我身上获得些什么呢?先生。”
傅深为这个称呼挑了一下眉,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和一些藏在眼底的痛快与不怀好意,对林温开口道:
“我要你的一切。”
傅深扬起唇。
“——都为我所用。”
“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切青云直上的资源,甚至可以让韩知跪在你面前向你道歉,把你受过的那些屈辱一一奉还。”傅深从苹果上拔下那把利刀,捏着刀刃把它递进林温手里,倾在林温耳边沉声道:“只要你做好一把刀,替我拿下韩氏的市场和股票份额,直到把韩氏集团彻底扳倒。”
林温赫然抬眸:“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万事皆有可能。就像你跳楼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会跳了七次都死不成,最后和我坐在这里的结局吧。不过我是个商人,林温。我不会傻到只在你一个人身上下注,如果你并不能给我带来想要的东西和利益,我也不会在你身上加大投资。”
傅深一只手撑在林温背后的沙发上,一只手随意拍了拍林温衬衫上沾上的灰,复又起身,站直了腰,耸了耸肩。
“所以拼尽全力吧,为了你和我的共同利益。”
这才是交易的筹码和条件。
林温想,这也是威胁。
傅深为他提供报仇的机会和条件,他也得替傅深拿到想要的股份和利益。如果他拿不到,傅深就会收回提供给他的一切东西,他母亲和弟弟车祸的真相也永远不会水落石出、得见天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先生。”
傅深原本转身要走,听到林温的声音又转回来点头道:“什么?”
林温抬头望着傅深,指了下自己如今完好无损的右腿,又指了指自己,问道:
“您又是怎么会知道,我死了七次还断过一条腿的?”
月亮掉下来了
在林温七次跳楼之前,傅深对于林温这张脸乃至这个人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印象。后来他在记忆里搜肠刮肚,才想起来跟林温有过的一面之缘。
那应该是好几年前某场商务合作过后的酒会,具体是谁举办的在哪举办的傅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公司当时投资的一家企业被他卖了个好价钱,他心情不错,就跟着陈旗去聚会上凑热闹。
商务合作结束之后的聚会往往意味着玩乐和放松,各式各样不可言说的娱乐活动都会这种时候私下进行。
但傅深对那些私人活动都没什么兴趣。
他和几个熟识的朋友围了一桌玩德州扑克,边玩边听着喝的醉醺醺的陈旗在他耳边小声的絮絮叨叨,说韩家那个玩的花的小儿子又怎么不要脸,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哄得一个前途正好的大学生退了学,进了他那间小破别墅里当金丝雀。
陈旗跟韩知向来有点不对付。陈旗觉得韩知是那种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畜生,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尽会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而韩知则觉得陈旗在国内读书读傻了,优柔寡断还喜欢多管闲事,跟他们留洋归来的“少爷派”不是一路人。
不过两家都是生意场上的熟人,在勾心斗角的商业领域人精似的长大,再怎么瞧不起对方,面子上的功夫也做得到位。陈旗这话向来只敢对几个深交好友私下讲讲,宴会上碰见韩知还是得假笑着一起碰杯酒。
可能因为是最讨厌的人,陈旗这回的抱怨格外多,说到最后打着酒嗝叹惋道:“真是可惜,那人我听说过,叫林什么的。章教授跟我说过那是个好苗子,我还准备等人毕业挖来我们公司呢,谁知道叫韩知那混蛋小子骗的五迷三道的。”
几个好友在旁笑了一阵,争先恐后的来拍陈旗的肩膀,打趣他又不是老婆被挖了墙角,一伙人打打闹闹疯了一阵,场面甚至显得有些热闹。
而傅深只是捏起自己的牌角看了一眼,顺便在心里评价道:
——蠢货。
蠢货。
那是傅深对于未曾谋面的林温唯一的评价。
乃至于后来善于做面子工程的韩知环着身边人的腰,一脸虚情假意的前来找他敬酒,他和对面颇符合他审美长相、一脸拘谨对着他浅笑着的人对视了一眼,也只是在心里轻描淡写的补充上了前缀。
——一个漂亮的蠢货。
其实按家学渊源算,他和韩家那个小儿子韩知应当算的上是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沾边亲戚。傅深的姐姐早年嫁给过韩知的父亲,只是没多久就病逝了,只留下韩知这个在传闻里被她视为己出的“养子”。
至于为什么只能说“算得上亲戚”,并不是因为什么劳什子血缘关系,而是因为傅深讨厌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