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镜的暴露,加之保险柜中不明来历的二十根大黄鱼和日本特工组织夜桜的标志,一厅电讯处处长尹凯里通倭贼叛国的罪名板上钉钉!
霎时,整个一厅沸腾了,各科室的人奔走相告,三天来压在他们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督查组临时办公地点的小会议室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都争相来看一眼那面神奇的双面镜。
督查组进驻三天来一直没露面的刘厅长也屁颠地从他三楼的办公室赶了过来,进门就挨个握着督查组每一名成员的手,嘴里一迭声的“谢谢,恭喜”像连珠炮般叨叨个不停,肥胖的脸盘笑得像朵向日葵,紧紧拉着曾克凡的手,嚷嚷着中午给督查组摆酒庆功。
被满屋子喜庆的气氛感染得神情亢奋的曾克凡始终尚保存着一丝理智,婉言谢绝了刘厅长的宴请,说还有好多后续的工作要完成,一喝酒一天的功夫就泡了汤。刘厅长便让人把食堂的司务长叫来,全体加餐,酒嘛少喝点儿不误事,他一定要给督查组的每一个人敬一杯酒。
一整个上午,进出小会议室的人川流不息,看热闹的,各处前来恭贺的,甚至军情局老大盖啸仲也赶热闹打来电话,称曾克凡给军情局争了光,给他长了脸。
曾克凡苦笑着放下话筒,身前蹭过一个人来,甜甜地喊了声“老大”,曾克凡伸手给了他一个栗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慈爱的声腔问:“你这小脑壳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秋枫嘻嘻笑着说:“我是想请示老大您,是不是可以放空一下了?”只有在求着曾克凡时,他才用上一个“您”的敬语,并非不尊重,而是不甚习惯。
“啥叫放空?别跟我拽新词,有屁快放。”处于亢奋状态中的曾克凡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看都连轴转了三天了,这人的脑子和身体是不是该洗洗油上上条了?”
“你是说给大家放个假?”
秋枫瞥了其他人一眼压低了嗓门说:“我才懒得管他们。我的意思是小的想请个假,去安抚一下我的小女朋友。”
曾克凡呵呵笑道:“那是应当应分的,准了。不过刘厅长特意说了,等会儿他要敬你一杯酒,你吃了饭再去。”
嘴里飙了句“才不稀罕呢”,秋枫人已经向门口蹿去。
他这一走,竟然起到了一个连锁效应。中午在一厅的机关小食堂里,刘厅长果不食言,轮番给督查组的诸位敬酒,一圈下来,现不对头,怎么缺了那个现双面镜奥秘的有功之臣小帅哥?曾克凡只好解释,人家里有点急事撤了。
督查组里人人心里都明白,曾克凡一向就对秋枫和靳小非这两个新加入的小家伙宠爱有加,秋枫这冷不丁立了一大功愈惯得上了天,把大家伙撇下一个人快活逍遥去了,于是纷纷嚷着也要请假,谁家里没个事呀。
“众怒难犯”之下,曾克凡也就顺水推舟,下午放半天假。于是乎,大家欢呼一声一口闷了杯中酒,顿作鸟兽散。
刘厅长敬过酒后就早早地离席了,接着督查组的诸位一哄而散后,就剩下一厅的几个处长陪着曾克凡、郝嘉上和何宽。
中统和军统坐一桌,好像没什么可聊的。聊家长里短太乏味,聊风花雪月又有失身份,总之,双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似乎有个问题却是始终绕不过去的。
在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曾克凡开始向詹维本难了。
“老詹,有个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尹凯在他那间办公室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们竟然毫无察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詹维本举起手里的酒杯喝下一大口说:“先我向你赔罪。其次,这个问题最好让我们的葛迪葛处长来向你解释。”
此番尚还留在席间的共三位一厅的处长,除了詹维本和梅子轩,就是庶务处的葛迪了,一副看去文静孱弱的居家好男人形象,不大像是这一行里的人。
这个好男人样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后说:“真是没想到一向洒脱不羁自诩风流浪子的尹凯竟是一个潜藏在我一厅的日谍,至于他办公室的这面双面镜是如何装上去的,说来话就长了。这栋楼是一厅迁到重庆来时征用土地局的一幢老楼房,年久失修,顶层总在渗水,几位正副厅长的办公室一到雨季就没法呆人了,小修了几回根本无济于事。前年也就是一年半前,刘厅长找部里要了一笔款子,专用于翻修,是我负责的。有天尹凯找到我,说想在他办公室里装个保险柜,要隐秘一些。我想着他身居机要位置,跟刘厅长请示了一下,就让工程队在他屋里掏了个洞。唉,没曾想他竟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刚才我去看过了,那面双面镜做得真是精妙极了,从电讯室那边看,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工程队?还找得着吗?”曾克凡不由紧蹙了眉头。若尹凯或日本人是通过工程队搞的这么一出,还真难往下追查。
“难说。我尽量争取。”葛迪一脸悔不当初之色。
该聊的聊到这儿,再往下就没得聊的了,郝嘉上提议散了,曾克凡多喝了两杯有些不胜酒力。
郝嘉上开车送曾克凡回的家。曾克凡似乎真醉了,下车时东倒西歪的,险些栽到路边的湖里。无奈郝嘉上只得好人做到底,把他搀进院子里。曾夫人从屋里迎了出来,嘴里念叨着“几天不归屋,一回来就是这个死样子”,和着郝嘉上一道把曾克凡送进了卧室。郝嘉上欲告辞,曾夫人说他也喝得差不多了,小心把车子开进湖里去,要留下他喝了醒酒汤也睡一觉。
其实郝嘉上并没喝多少酒,就是有些困了,正好。喝过曾夫人做的醒酒汤,他往客房床上一倒,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叫醒他的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梅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