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君倒是不贪也不狠,但却是个十足的糊涂蛋。
考中满进士之后,他一路做官而来,经常得到乾隆失察、放纵、无能、失礼、御下无方的评价,多次被严厉申斥。
这要是汉人,早就赶回来吃老米了,也就是北京旗人中实在没什么能人,所以钟音屡次被罚,然后又起复担任大员。
莫子布笑了,乾隆把钟音调任闽浙总督,那这应该就是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因为比起一个在南洋经营几个县,能出动万把人的小土酋,哪怕他是明香人,在乾隆心中也就芝麻大点位置。
若是二十年前,乾隆精力充沛的时候,莫子布肯定逃不掉被套上紧箍咒的命运。
但是现在,乾隆老了,他需要好好享受,折腾他的十全武功,他的万国来朝。
他需要更多的银钱,更多的奢侈品来维持他的生活品质,以弥补年轻不再的遗憾。
与他一起老去的,还有满清这个帝国,看着辉煌鼎盛,但从上到下贪污成风,吏治腐败。
满人大员们大多能力低下,汉人卷王们则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能捞就捞,别出事就好,其他的,家奴都算不上的他们,谁会真的为满清考虑。
这就是一个正在江河日下帝国的真实情况,他有万钧之力,但是已经使不出来多少了,帝国的每个零件,都在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莫子布猜的不错,北京城中的乾隆,已经很快把对莫子布的警惕,给扔到了脑后。
现在被大小金川弄得恼羞成怒的我十全,有了缅甸的‘成功经验’后,准备采用比历史上更加激进的以番治番策略,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大小金川的索诺木、僧格桑给干掉。
同时,莫子布让明德带去的缅甸公主,即白象王的次女,让乾隆极为喜爱,这种擒拿敌国公主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
乾隆甚至在此女身上,找到了擒获小和卓霍占集之妻和桌氏的那种刺激。
在即将开始的下江南活动中,乾隆都特意带上了此女。
而再过四个月,东归英雄握巴锡将带着土尔扈特部万里回归故国,为乾隆再次呈上一份让他飘飘然的大礼。
在这样的时代洪流下,一个位于南洋,仍然怀念明朝的几县之主,很快就会成为乾隆只在偶尔午夜梦回时,产生些许担心的小浪花了。
这就是大势,在满清腐朽衰弱的时刻,就是乾隆,也无力回天了!
。。。。
林乔荫脱离了使者团,而且还是光明正大脱离的。
因为他直接告诉正使庆桂和密探恩明,他要亲自去侦查河仙的实际情况。
为什么只有他能去?
因为他是闽省人,在南洋闽人多如牛毛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潜踪匿迹,更有乡党愿意掩护他。
而庆桂和恩明这样只会北京话的旗人,自然没有这个能力。
理所当然的,这两人没有怀疑林乔荫,因为谁也不会认为,一位堂堂我大清的举人,做过知县,当了册封团副使,由蔡新这样汉臣顶尖大佬推荐。
只要完成任务,回去就可以升官,未来至少有道府前途的官员,会去勾结河仙这样的小小土酋。
庆桂和恩明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林乔荫还是在想立功,他可能对于道府的前途,有点担忧。
因为林乔荫毕竟不过是个举人,没有中进士,出身差了点,未来想要走的更高,势必需要一些功劳傍身。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让林乔荫一个人去,他身边四个随从,都是从福州城里跟出来的旗人。
这些福州驻防八旗,祖上是被平定的耿仲明余党,在福州生活一二百年了,跟真的福州人没什么两样。
“四位。”眼看河仙就在眼前了,林乔荫市侩的一笑,“咱们此去是干什么,大家可知晓?”
四个福州旗人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懂得都懂的表情,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说道:“林爷,您就瞧好吧,不要您动嘴,咱保管把事情办妥。”
另一人接口说道:“这次皇上可是出了大价钱的,那位莫五公子,怎么也要给咱这些母国来人分润一点不是。
只要价钱给到位了,咱保管啥好听的都帮他说说,要是不识趣,那就别怪咱嘴巴直。”
“不错,不错!”林乔荫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家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听说内务府的长保跟着这位爷,混了上万两银子的身家,回去就从一个长随给提拔为内务府广储司的笔贴式了,那可是管着皇上内库银的肥缺啊!”
“妈的!”几个福州旗人听的口水滴答的。
“这他妈世道,咱爷们在东南风吹日晒给皇上守边疆,到头来出个满城都千难万难。
他们这些在京旗人,天南地北的跑,银子大把的捞,什么官肥,就给他们,好像咱们这些福州旗人,跟小婢养的似的。”
“长保那样是不敢想,咱不是皇上的心肝尖尖,没那种命的。
这趟回去,要是能有个一二百两,回去啊,也能在妻儿面前,当回大爷咯!”
几个福州旗人一听长保的待遇,那是酸水哇哇的冒。
在乾隆的政策中,天下好处,旗人吃了七成,这七成中,在京旗人又吃了七成。
所以各地的驻防八旗、关外八旗,心里觉得乾隆是个好主子的,还真不多。
是以,林乔荫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这些福州旗人心里的贪欲和火,给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