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料定我不会走的,对吗?”我苦笑着问。
他正要老实地点头,随即又拼命地摇头,“不是,只是以防万一…你太在乎他,所以…”
看着他满是歉意和担心的脸,眼眶一热淌下泪水,“可是…可是我真的想见他…我怎么就这么没用…怎么就这么没用…”
“不是,唯雅你不是没有用…”
高思源曾说我待他是特别的,的确是,在那几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会在爸妈面前掉过眼泪,却在他面前哭过好几次,不知不觉中他成了我无助时寻求安慰的对象。只是每一次哭过以后我就更加想念杨果,想着他同样笨拙的安慰,不同的是高思源不会像他那样粗鲁地吼我,他越吼我越是要哭,就是要哭给他看,就是要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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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放弃,直到高考以前我去过火车站三次,可是没有一次随火车离开。最后一次我上了车,却在车开前从另一道门仓皇逃走。当我在车里坐下,扫过眼前投来的形形色色眼神时,脑中竟浮现起几年前的那双眼睛。他闯进病房来,看见了我刚截肢的左腿,惊吓、惊讶、恐惧、退缩,每一个面部细节像放映机一样在脑中重复不断地显现。
我浪费了高思源四张火车票,他借给我的一百块钱也一直没有还,最初是崭新的后来变成了皱皱的腌菜。我这个朋友很不够意思,不仅占了他不少便宜,每一回‘逃走’还拿去他家补习做借口让他承受着巨大的惊吓,谁让他是妈妈唯一允许我窜门的同学。我回报他的,想来想去也只是那一回让他得了‘关爱同学,热心助人’的表彰。他却脸红红的说不止,他还有一个最大的收益,大家都在背后说我是他的女友,有一个校花做他的女友让他乱骄傲了一把。
他的心思我至始至终没有去点破过,也不会感到亏欠,因为就算没有杨果我也不会是他真正的女友。敏感如我,从我第一次抓住他躲避我左脚的目光时,就注定了他只会是朋友。
高考结束不久以后我和他都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如愿到了那个他所喜欢的城市,我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老师和妈妈显得有些失望,只有他称我果真是念书的天才。因为只有他知道,那种情况下的我即使考不上也不意外。
第四次从火车站返回我就不看信了,只当宝贝一样一封封收着藏着。一次次希望转瞬成绝望,坚硬的玻璃珠子也会因经受不了交替的火烧和水浇碎掉。那次回来以后,疲惫不堪的我生出一种预感,直觉这些信不会有太多了,如果早早看完了以后要怎么办。
不看信的我逐渐回到从前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学习,冲刺两个月后的高考。高思源以为我想通了,准备考试结束后再去寻我的‘果果’,我趋近病态的精神状态连他也没有察觉。暑期开始他就迫不及待地前往美丽的城市观光,临走前故作老沉地规劝我不要再任性,凡事都得事先考虑一下父母,不要再让他们操心。他好像忘记了,是我长他一岁。他说的没错,折了腿也没折掉我骨子里的任性自私,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不过快到二十岁了,我是该体谅一下爸爸和妈妈这些年的辛劳。
我再没有动过让爸妈操心的念头,每天房间里呆坐着,有时候回过神就已过去半天的时间。两个月的假期结束爸妈带着我去了新学校,一个离杨果更远的城市,而我竟忘记了带上视如珍宝的信,连这我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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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预感终是成了真,我离开不久后在和妈妈一次电话中得知,‘娅莉’持续近三年半的信断了。我没有太大的触动,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这个预料中的事实。
日子从前是怎么过以后还是怎么过,念书到哪里都一样,差别只是父母不在身边。至于旁人异样的眼光,也许是我眼睛变得近视看不见了。
时间书页上和发呆中流过,很快一学期结束。半年不曾联系的高思源打来电话,说是走亲戚到我这个城市来,顺道和我一起回家。见到我时他的笑容在一刹那间冻结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大声问我到底有没有在吃饭。我当然有吃,只不过方便面吃得比饭多,宿舍在六楼没有电梯,我不想下楼去食堂。奇怪为什么会瘦,同寝室的一个同学不是老抱怨吃方便面吃胖了吗?
半年的时间高思源有了不小的改变,那张笨拙的嘴问起话来连发炮珠,不把我这半年来鸡毛蒜皮的事刨根问底绝不罢休。
“为什么不去找他?不想见他了?”
面对他的质问我唯有沉默以对,转头看向广场中央,一群鸽子正被几个孩子追撵飞起。为什么不去找他?如果我也有一双翅膀我会马上飞到他身边,可是我没有。
“四年…快到五年了是不是?”他问。
我却答非所问,“以前只要他惹我生气我就想永远都不要理他了,不过每一次都做不到。”永远是多远,一个月、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如果这就是永远,我这一回算是做到了。
“你这样…唯雅,你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不是没有他就活不了啊!”
我因他的义愤填膺噗嗤笑出声,“我活的好好的。”
“你这是好好的?习惯虽然难以改变,可也不是无法改变的!”
他的嘴果然伶俐了不少。
我赞同地点点头,打趣地说:“习惯了吃大米饭,每天都吃牛排三明治那真是痛苦,搞不好会饿死的。”是不是习惯那已经不重要了,靠它养活这点总是错不了的,大米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