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真正的仇人并不是宋麽麽,而是苏家如今的大房夫人——冯淑兰!
想到这,苏徐行狠狠捏紧了手掌。
如今宋麽麽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顾念她早些年与母亲的情分,又带大了苏琰,苏徐行自会给她一个体面。只是那阴险狠毒的冯淑兰、那薄情寡义的苏光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阿冬……”苏徐行突然开口,“去麽麽房中取些银两,再去镇上寿材店买一副好点的……棺材。”
棺材……
一想到自穿越以来就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为他洗衣做饭的人如今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苏徐行眼中不自觉地溢满泪水。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封建世界的残酷,底层百姓命如草芥,无人在意、无处伸冤。就像此刻躺在他面前的宋麽麽一般,她查证过往被冯淑兰发现了,命便也到头了。
其实……苏徐行忽然自嘲一笑,又何止是底层百姓呢,他纵使是苏家少爷,不落入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吗?宋麽麽身死,或许下一个……就是他了。
大琼朝天盛十八年五月,苏琰奶娘身死,苏徐行在这个世界上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最终身边只剩阿冬一人。
厚葬了宋麽麽之后,苏徐行带着那仅剩的行李离开了苏家小院,于桃源镇上寻了一处更为简陋的小院住下。
自此,他没有了苏家银两支持生活,也没了照顾起居的麽麽,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日子朝着六月迈进,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褪去春衣,夏衫开始穿上身了。
桃源镇东街的一户小院里,阿冬望着苏徐行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袖子,心中五味杂陈,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苏徐行正在打井水,将桶提上来后却见阿冬没有动作,他转头看去,见阿冬直盯着自己,不由得问道:“阿冬?”
阿冬闻声一个激灵,匆匆忙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酸涩。
宋麽麽身死一事给了阿冬极大的打击,纵使他不喜宋麽麽,却也是朝夕相处好几年的人,就那样死在自己怀中,阿冬愣是好几个月没说话。等他再开口之后,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懵懂天真。
苏徐行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便也不多问,只将桶中井水倒入院中的大木盆里。
只见那大木盆里此刻正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球状的黄泥疙瘩,待井水滚入木盆中后,阿冬熟练地倒上一些盐巴,待那些疙瘩在盐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后,他撸起袖子、弯下腰,开始捡起那黄泥疙瘩一个一个地揉搓起来。
阿冬动作利落,一看便是做惯了的,他将黄泥通通洗去,那疙瘩这才露出了本来模样,青白的颜色、圆圆的身子,不是鸭蛋又是什么呢?
如此洗了几遍来回,只见那木盆中原本黄泥裹身的鸭蛋现下一个个干干净净地躺在木盆里。
苏徐行还在打井水,他吩咐阿冬先去烧灶,自己则提着那桶井水跟在后面,将井水统统倒入了锅灶后又将那一盆鸭蛋都放了进去。
盖上锅盖,苏徐行抹了把额头的汗,满意地点点头:“就等开锅。”
阿冬闻言看了苏徐行一眼,却没有作声。实在是他根本不懂自家少爷在做什么,这鸭子的蛋有甚好吃的?莫说这蛋了,就是鸭肉也没什么滋味呀。
苏徐行自然知道这大琼朝的风俗,琼朝人鲜少食鸭,皆是觉得这鸭肉质硬,还有膻味,不堪入口,不如鸡肉香嫩,所以琼朝的鸭子多是普通人家代替金贵的鸡用来祭祀的,虽有用处但也不多,因此养鸭的人很少,且鸭子都很价廉。
而这……正合了苏徐行的意!
便宜好呀,便宜他才能大量采购,便宜他才能赚钱呀!
天天清粥白菜吃的他快吐了都。苏徐行算是发现了,这琼朝人喜食清淡,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吃辣,而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做!桃源镇上的饭馆、摊子皆是一模一样的菜单,且烹饪方法十分单一,不是煮就是炖,炒菜也就那么几样,更不用提早上搭配白粥吃的小菜了,那都是清一色的咸菜,且因为做法粗陋,那些咸菜尝起来也不过是盐巴味儿,哪有滋味可言。
正巧最近苏徐行嘴里寡淡得很,偶然看到街市上混在鸡蛋里搭着一起便宜卖的鸭蛋,他心头一动,那流着红油的咸鸭蛋立刻浮现在眼前,馋得他恨不得下一秒就吃上。
而下一秒,苏徐行就抱着约等于白得的鸭蛋,在摊主诧异的眼神中回了家。
他小时候在老家帮着外婆做过一些自制的咸鸭蛋,虽然不如科技发展下工艺化的咸鸭蛋那样有品质保证,但做来自己尝一尝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徐行一向是个想到便做的人,这才有了那一锅正在煮的咸鸭蛋。
时间一到,苏徐行迫不及待地捡了几个出来凉在井水里,接着叫阿冬端了几碗粥去桌子上。
阿冬乖乖地听话行事,只是心中一直不解,为何他家少爷要捣鼓这没人要的鸭蛋?
疑惑虽疑惑,阿冬对苏徐行的吩咐却是不会有一刻怠慢,忙盛了锅里热气腾腾的白粥端到正厅的饭桌上。
正当此时,小院外响起扣扣的敲门声,阿冬猜定是秦郎中来了,忙去开了门,果然就见一身青衫的秦郎中站在门外。
他摸了摸长须,冲阿冬笑道:“少爷特意邀我来吃早饭,不知秦某可来迟了?”
“不迟!不迟!”闻言,苏徐行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笑道,“阿冬快带着秦郎中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