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的伤处影响走动,她费了些时间和力气才从二楼下去,这次她没去一楼搜找,因为她清楚人鱼会去哪里,于是干脆果断拉开了大门,意料之中,和上次不同,外面空荡冷清,拂面的风都要比白天更冷一些。
许明习走得不快,但很坚定,她去了离小楼最近的那片沙滩,听到了人鱼空灵的歌声,看到了对方和同类相拥,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不久前,人鱼才面含羞涩说出可以喜欢自己,入夜却回到海里和情人私会,说一句渣鱼不足为过。
人鱼语晦涩难懂,许明习驻足良久,双腿发麻,心脏像是被狠狠掰掉了一块,持续传来阵痛。
她感到茫然和失落,虽然不懂这种情绪的由来,却下意识想要回避那处刺眼的画面。
她慢慢回到小楼,在路灯下驻足,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感到厌倦。
这样悠闲平淡的生活,注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到底还是要回到城市,去做自己的事情,继续孤零零一个人。
助理那边没有传来好消息,她撒出去的鱼饵没有如愿钓到大鱼,这也同样令她烦闷,一切似乎都在脱离她的掌控,朝着不明的方向发展。
一场蓄意谋杀,似乎揭开了某场大戏的帷幕,令所有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失控感充斥着许明习的内心,让她在焦躁的同时,又感到莫名的慌乱。
大概是某种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似乎出现了不应该存在的纰漏,将她推到了现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局面。
可究竟是什么,她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许明习听到了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她侧头看去,人鱼银蓝色的长发在空中起落,折射出丝绸一样的光泽,对方看起来很慌张,步伐凌乱又快速,让她隐约担心下一秒看到对方栽倒。
与此同时,对方夜会情人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眼前,许明习不禁开始怀疑,她吃的那颗白果,有没有可能是人鱼和情人一起去摘的,后者是否也有一份。
这样的占有欲,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许明习闭了闭眼睛,被人鱼拥住,听对方絮絮言语,恳求她不要生气,可为什么离开,却只字不言。
如果许明习没跟过去,没看到那些,或许她会原谅人鱼的这次冒失,被对方胡乱找的借口搪塞过去,可对方跟情人私会时那雀跃的口吻,紧挨的身姿,锲而不舍浮现在脑海中,赶都赶不走。
她发现,面对人鱼时,她无法割弃感性,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性去看待和对方有关的任何事情。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因为人鱼的委屈撒娇咽回去,变成了关心,那一瞬,许明习是懊恼的。
几乎是秉持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曾经她怕说谎会引来人鱼的厌烦,现在对方同样有事瞒她,仿佛得到了免死金牌,许明习终于张开了嘴,撕碎了伪装。
她甚至有些放松,带着畅快和疯意,不动声色凝视着人鱼,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点被欺骗的愤怒。
那样的话,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在几天之后,毫不留恋舍弃人鱼和渔村,将那些垃圾般的情感丢在这里,一身轻地重新回到她的世界。
人鱼讨厌谎言,那么,这一刻就开始讨厌她吧。
那样的话,她也可以离开得更加心安一些。
许明习目不转睛,甚至自虐般,期待着人鱼露出愤怒。
然而,几秒过后,人鱼眼珠转了转,忽然绽放出一抹硕大灿烂的笑容,重新喜气洋洋拥住了她。
“太好了,你居然会说话了耶!”
“我就知道,我的人类是最棒的!”
chapter31
“……”
许明习神色一顿,浮现出错愕和迷茫。
意想不到的拥抱,洋溢喜悦的声音,都令她感到费解,完全手足无措。
人鱼不应该……讨厌她吗?
许明习抿紧唇线,愈发不懂对方究竟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既像是得到解救,又或是打入牢狱,她怅然若失,惴惴不安,怕这是对方欲抑先扬的前摇,下一句就会变成奚落和冷嘲热讽。
人鱼那张美丽清纯的脸庞,也在脑海中变得诡谲起来,抬起的唇角和微弯的眼睛,逐渐扭曲成薄情寡义的弧度,仿佛在无声嘲弄。
她推开人鱼,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发觉其中只有自己的倒影,并无刚才想象中的戏谑。
许明习垂下眼睫,不去看人鱼的眼睛,一字一顿,认认真真说:“我会说话。”
人鱼歪了歪头,湿漉漉的长发垂在颈窝,留下一点水痕。
她身上还在滴水,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地面已经被洇湿一片,如黑洞般将人鱼吞噬。
人鱼似是不解她为什么要说废话,但还是耐心回答:“我知道你会说话啦,真好,我可以听到你声音。”
许明习:“……”
她又一次强调:“从一开始,我就会说话。”
不是现在才会说话,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失声过,嗓子也没有受损,仅是不愿意说话。
既然讨厌谎言,那就快点讨厌她,让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踌躇,毫无负担离开这里。
人鱼唔了声,终于如她所愿微微皱眉。
可过了几秒,人鱼摇摇头,手指对着点了点:“是我不好,以为你不会说话,原来人类用手指喉咙的意思是嗓子脆弱,暂时不能出声吗?”
“那你现在是休息好了吧?”
人鱼脑回路清奇,短时间内竟能逻辑自洽,把人类的说辞连在一起,拼凑出一个更显温馨干净的过程。
她重新绽开笑颜:“我就知道那个果子有用,都能把你的嗓子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