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别看没有来学校上课,但是作业的完成情况,明眼都能看到一天比一天进步。接下来几天,潘喜柿现商言的学习状态又一夜回到了解放前,甚至比她刚接班的时候情况更糟糕了。再找商言,孩子同样也躲着她,就算面对面的沟通,也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什么话也不愿意同潘喜柿说了。
无奈之下,潘喜柿私下里找到潘胜男,询问商言的情况。潘胜男本来就心烦意乱,商学海私下里为了搞好父子关系,没少给商言零用钱,这个钱谁也不知道,就酿成了大祸。这个男人怪罪她没有把孩子教育好,可自己和父母竭尽全力教育孩子,都被他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她淡淡地说:“他有两个手机,被姥爷现了,现在摆烂破罐破摔。”
潘喜柿说:“这个我知道,他已经跟我保证,把手机自己放起来,不会再打游戏了。还有你和商学海之间的问题,能不能不要影响到孩子。教育讲得是家校统一,你这个连家庭内部都各自为政,这孩子能好得了吗?”
潘胜男沉下脸来:“你知道商言有两部手机,故意不管,诚信气坏爸妈是吧?他自己收起来,他要是有那个自制力,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我自己婚姻都事情,用不着伱来指手画脚。快三十都人来管好你自己吧!”
“商言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父母离婚,成绩一泻千里,现在我用了好多办法,才刚刚让这孩子对学习重有了兴。商言这样幼稚又急躁对性格,你和商学海的婚姻问题迟早会彻底影响孩子,搞不好就会误入歧途。”
潘胜男听潘喜柿来评价自己的婚姻生活,情绪已经越过事情本身:“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很高兴啊?我知道你对我们全家都有意见,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不好啊?你是商言对班主任,我就没见过哪个班主任还对学生父母的婚姻指手画脚的。”
潘喜柿见潘胜男说起往事,也顿时激动起来了:“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父母从来都是一个只注重成绩,把孩子当工具人的“黄世仁”。
“潘喜柿我告诉你。我的父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你要是再敢说他们一个不字,小心我跟你翻脸。”
“天下最好的父母?”潘喜柿忽然眼圈就红了,“也许他们对你们是天下最好的父母,可对我来说是最不负责任的父母。高中以前,他们无论是书信还是为数不多的见面,都只和我说成绩,每次都像是地主收租,像是法官宣判,仿佛我和见面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看成绩单。”
“那是父母从小对你寄予厚望。”潘胜男说,“你现在也是老师了,应该明白他们的心。他们也只是希望你有出息。”
潘喜柿冷笑:“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高中考到了垫底的高中,不适应里面的学习环境,经常被同学欺负再加上学习压力大,我得了抑郁症,你知道吗?”
潘胜男愣了一下,一时语塞。她只知道自己一家四口刚刚来到港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直以为潘喜柿在姥姥家受尽优待,根本不知道还会生这些事情。
“姥姥姥爷待我极好,但是很多需要父母做的事情,他们也替代不了。得了抑郁症,可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根本无暇顾及我,他们疼爱我的方式就是每个月多给我1oo块生活费,让我买零食吃。他们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我也不可能再给疼爱我的老人添堵。我只能把希望寄托给自己的父母,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和我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可是他们一次一次地让我失望,不仅不关心我,每次都只会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让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我所有的价值就只是考上重点大学。如果我考不上就是家庭的另类,就是给他们抹黑。他们对我只有要求,没有爱。我高中的成绩越来越差,还沦落到了复读的地步,他们对我的批评越来越多,甚至上升到了人格的侮辱。
潘胜男说:“你不要怪爸妈,当时姥姥和姥爷对他们太过苛刻,全家明明最孝顺的人是妈妈,可是最受气的也是妈妈。妈妈就是为了小舅才上山下乡的,因为她如果不去内蒙,下乡的就是二姨或者小舅。二姨撒泼打滚坚决不去,小舅是姥姥的命根子,咱妈怕姥姥和姥爷难过,她才选择牺牲了自己。下乡后,人家都是家里给孩子寄钱寄东西,咱妈却省吃俭用把工资寄回家一部分,可是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姥姥姥爷却把他们赶出了家门。他们是和父母赌气,也连带伤害了你。”
潘喜柿说:“那我是什么?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是父母用来搞家庭斗争的工具吗?无论怎么样,姥姥姥爷把我养大,没有要他们的生活费,否则他们的生活不是更难了吗?难道他们不应该感恩吗?就因为我工作之后没有给父母花钱,而是选择报答之前欠下的恩情,他们就翻脸了?他们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欠下人情债,我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也想肆意享受父母的爱,可他们给我的都是债,自己还做放贷的!”
潘胜男看着满脸泪痕的小妹,她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如果换做多年前,她不会理解小妹的苦楚,可是作为一个从教多年的中学老师,她是能够体会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在那个人生阶段是有多么的无助和恐慌。
潘喜柿看到潘胜男递过一张面巾纸给自己,理智也渐渐回归,她用纸巾抹干了脸上的泪痕说:“我不是要跟你诉苦,也不是要声讨什么。你觉得我对你的父母有偏见也好,觉得我借题挥也罢,我只是自内心地希望,我们能一起针对商言来做一个量身定做的教育方案,以前的错误不要再生在一代上。”
潘胜男看着潘喜柿,似乎对这个并不熟悉的小妹有了的认识。
潘喜柿说:“我认为,无论孩子有没有自制力,都要选择先相信商言。如果他在几天内还是状态没有好转,我会要求他把手机交给我保管的。后面我还有别的方法,对一个青春期渴望被当作大人尊重的男孩来说,不能操之过急。你的爸妈总说自己有很多教书育人的经验,好像在教育这件事儿上谁都不能跟他们争高下。可是时代不一样了,商言这代人,他们比我们小时候更加自我,但是又严重的自律性不够,所以在教育上,我认为应该多沟通,少专制,讲规则,不干涉,看得严,多鼓励。而不是他们那老一套。”
潘胜男纠正说:“那也是你的爸妈!”
潘喜柿不置可否,只对着大姐说:你一个当班主任这么多年的骨干教师,怎么会不知道父母有时候教育不得当?你要真是为了孩子,能不能不用老人带,我记得你挺有志气的啊,当初在姥姥面前说,就算要饭也不会要到他们家门口,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他们仰望。”
潘胜男说:“我当然有志气。但是我不能和自己的爹妈置气,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儿女过得更好,他们没做错什么。而且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理解职业女性要想把孩子教育好又想把工作干好,还要让丈夫公婆满意,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如果只能选一头,我宁可选择事业。就算我真觉得爸妈隔代教育有问题,可是也离不了他们。要连自己的爹妈也一点也不用了,那日子真没法过了。”
潘喜柿说:“那我去找他们说。你也知道最后这一年对孩子有多关键,如果商言彻底听不见家长和老师多话了,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潘胜男第一次了解到小妹成长中的痛楚,也意识到了青春期商言的教育问题,必须和父母再好好谈谈。虽然之前她谈过不止一次,可是如果要用老人教育孩子,这就是一场持久战,必须不断地磨合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