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取了一把椅子,就放在了这院子里。
“右相上了年纪,春日雨后湿寒,早些回去休息吧!”黎姝君话锋一转:“左相既已失职,虽不追究你刑责,只是配剑入宫这等荣光,怕是无权享受了!这把剑,本王帮你拿去融了,也算是给它一个新生。”
黎姝君坐了下来,冷眼相看。
院里杖责声音此起彼伏,左相庄纪峰倒是个汉子,硬是不吭一声,可终归是上了几分年纪,年近四十的身子,怕是不养上十天半月也是下不来床了。
看着背后一片凄惨的庄纪峰,黎姝君几分慵懒的靠在那里,手中绢帕擦过剑身,一遍一遍的抚触着剑上那字,仿佛触摸一个近在眼前的人。
小何皱了皱眉,看着地上那个该死的左相,心里无尽的嫌弃,摆摆手吩咐道:“抬走,莫脏了这新月殿。”
那两人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那庄纪峰拖了出去。
待新月殿没了旁人,小何才从袖口里面抽出卷密信。
何汝阳:“王爷……清渠传消息来了。”
黎姝君坐在那没动,身子却颓唐了下来,再没了刚刚风姿卓越的样子。
清渠信上说:主上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无论是真是假,清渠总是不会害他的。
黎姝君突然放下心来,这一下所有的疲惫都找上了躯壳。
何汝阳:“王爷,要不要去殡宫看看?”何汝阳试探性的出疑问。
黎姝君听到他这个提议,整颗心忽然跳动的极快,脑海里都出现了见到黎云峥时候的场景。
十年来,她早已幻想过无数的场景,风雪夜里,雷雨大作,又或者是惠风和畅……
那个人青年风华,文雅又不失英武,就那样站在那里,等待着她前去。
仿佛就重逢的那一瞬间就足够了。
她会说什么呢?
哥哥,十年了……
剑归鞘,一切回归现实。
黎姝君的眸子失落的垂下,匆匆回答了一句:“不必了,留待来日吧。”
在他全然脱险之前,她绝不要节外生枝。
第一步,便是要坐稳摄政王的位置,不能让那个黎知寒起疑心。
殡宫,午后,三月初七。
清渠死死的把着手里的药碗,来到床榻旁边。
清渠:“主上……属下还是带您离开养病吧,整日和尸体待在一起,这病气如何能消掉?您才三十四……”
黎云峥已缓缓坐起身来,心前那一块还是感觉空落落的,有几分有气无力。
他捂着心口苦笑,怕是那个不省心的小丫头,终于是得到了救治。
清渠见黎云峥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也只好将药碗递了出去。
眼见着他像是喝酒一样将汤药豪饮,这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主上,这是苗尉侍特有的伤药,昨夜我特意叫人去制了一批……但这伤已有几日,不落疤已不可能。”
清渠拿出药膏,一打开盖子,就有一阵苗药的清香,但再闻却闻不见了。
黎云峥豁然笑起来:“无妨,我也是习武之人,有几道疤再正常不过了。”
清渠几次欲言又止,见黎云峥露出胳膊,那十几道红痕到现在还很骇人。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眼含着泪,言辞之中甚至有几分责怪:“主上,为什么不让我写信告诉小黎主子?”
黎云峥将药膏涂在自个儿凄惨的胳膊上,定然是疼得,可他一想到妹妹黎姝君,却还是笑着说道:“清渠啊,鸟儿在见心上人之前尚且知道梳理羽毛,我总不能这样一身伤的去见她吧?就算只是兄妹……也不能。”
“属下不懂……为什么不告诉她,主上您根本不是她的亲哥哥!”清渠的心底情绪更加复杂。
黎云峥只是摇头,并不想要解释,可终究还是兀自感慨:“爱人,终究只是生活调味,或许也不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她的家人……已经没有了。所以,哥哥就很好啊。”
清渠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自家主上有点不争气,明明手里握着数张底牌,就算是直接掀翻了这个朝廷也不为过。
怎么就非得窝窝囊囊的这样过活。
哪怕是一走了之如何不行?
清渠:“那今日阳光很好,属下带您去院中走走吧。”
“嗯。”
黎云峥缓缓下地,清渠已经将狐裘披盖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