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向来是人最少的地方,又安静,展鸰进去之后就把展鹤放下了。
掌柜的略掀了掀眼皮子,见他们都穿的干干净净的,举止也大方规矩,就没说什么,重新低下头去看账本子。
展鸰带着小孩儿往里走了走,顺手掀开一本书瞧了,现好似是繁体字,偶尔有认得不大扎实的,却也能连蒙带猜的知道意思,就松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音一样不一样。
她转头看了一圈,隐约瞧见有个书生正捧着本书看的如痴如醉,口中还念念有声,就轻手轻脚的蹭了过去,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圣人云,仁者以人治”
展鸰又瞧了瞧书上写的,确认音也没差别,这才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
“圣,哎呀,你,你这女子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却是那书生念到兴起了,脑袋四处乱晃,一下子就看见了身后站的展鸰,登时吓了一跳,脸都涨红了。
他这一嗓子,直将书肆内并不多的人都引的转过头,连掌柜的也朝这边看来。
展鸰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又十分歉意的说“对不住对不住,我见公子面善,本想求助来着,又不好扰了公子雅兴,实在是失礼了。”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她跟展鹤两个人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好相貌,又第一时间放软姿态,那书生哪里还气的起来又听说她要求助,难免升起一点显示自己博学、能干的心态,虽然还是红着脸,却已经不是气的了。
“咳,既如此,就罢了,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谁都有点红袖添香的小心思,似他这等寒门学子,去各式文会的机会就少,难得在书肆遇到一个美貌姑娘,少不得要炫耀一二。
展鸰冲他笑了笑,就见对方脸上红的似要滴血,这才指了指展鹤,“舍弟年纪到了,想要启蒙,不知公子可知哪些是启蒙用书”
作为在现代达社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她是绝不可能接受自己重新成为文盲的,不光她,回头算上小孩儿和外头那两个夯货,也都得跟着学习
那书生就挺怀疑的瞧了她一眼,嘴巴有点蠢蠢欲动。
展鸰不耐烦听他的圣人云,就又补了一句,“我也读过不少书。”
时人崇尚谦逊之道,尤其是女子,便是满腹才学,往往也会谦虚说“只识得几个字”,这女子倒好,竟张口就“读过不少书”
那书生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没遇到过这么大言不惭的女子,犹豫犹豫再犹豫,到底还是指了个方向,“令弟这个年纪,不过是学些三百千,再大了,亦可学论语诗经之类”
展鸰只想解了尴尬,得了答案后就麻溜儿的一抱拳,带着展鸰转身就走,“多谢,打扰了,告辞”
那书生愣了愣,心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下意识的跟了两步又生生停住,鼓足了勇气问了句,“姑娘,不知仙乡何处”
问了干嘛上门提亲吗展鸰只装没听见,麻利的拿了什么三百千的,又翻开给小孩儿看了,问他认不认识。
小家伙认认真真的瞅了眼,指了三字经的前面三页,点了点头,再往下的就摇头了。
展鸰越印证了先前心中猜想。
能在这个年纪就开蒙的,展鹤很可能出身书香之家,又穿得起这样的衣料,恐怕
不过如今多想无益,且顾眼前吧。
话又说回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朝代分明文化风俗都跟自己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对应不上,可竟然也有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展鸰先把这三本书放到结账的地方,又顺着伙计的指引去了放置律法和历史书籍的所在,然后就现钱不够花
单单那一套八册律法书就一尺多厚,要价三十二两银子,不还价
更别提册数更多,更厚的历史书,恐怕得上百两。
见她确实不像随便问问,却又在听了价格后面露挣扎之色,见多了类似表情的伙计便知她囊中羞涩,立即非常善解人意的道“姑娘,这书这样厚,又这样多,便是您一口气买了也不知多久才看的完,白堆着霉坏了。倒不如先买一两册,家去慢慢看,看完了再买剩下的也不迟。”
展鸰就觉得,这店员得加钱
如此周道又细致的服务
书籍贵重,尤其是律法类的,平日里卖的并不多,好容易有人想买,伙计便十分殷勤,不光主动帮忙拿书,还热情又耐心的帮展鸰选了描红的字帖、笔墨纸砚等物,林林总总抱了一大堆。
等到最后结账,展鸰才结结实实感受到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威力
就连三百千那样基础的启蒙书,竟然也要一百多文一本,再加上后来自己要的笔墨纸砚、字帖等物,统共就要二两多银子还有两本律法书七两,各色零散工具等物,眨眼功夫就出去了十两其实是十两零几十个钱,掌柜的见她一口气要这么些,就做主将零头都抹了去,算是白送了一刀五十文的青竹纸。
尤其是对初学者而言,文房四宝消耗的尤其快些,寻常人家哪里负担得起
先前她还觉得自己挣得二十两银子不少,可如今看来,恐怕架不住读书人耗几个月的。
被伙计满脸堆笑的送出门后,背着大包袱的展鸰不禁捏着瞬间干瘪许多的钱袋唏嘘
才赚的巨款瞬间少了一半,这才开头呢,果然赚钱之路任重而道远。
展鸰姐弟俩这一去果然花了大半个时辰,外头铁柱和二狗子已经顶着茶铺小二的白眼续了两壶水,见他们出来,忙捧着水当当的肚子上前迎接。
“展姑娘,竟买这么些东西”铁柱一张嘴都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