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说完,何玉柱示意了一下他身后的小宫女,小宫女便恭敬地拿出一套粗布衣裳来。说是粗布衣裳,也不尽然,只是非绫罗绸缎罢,看那料子,也是不错的。
绾绾挑挑眉,想来太子殿下是想要装扮成平民百姓了。
绾绾把太子送来的衣裳换上,她最终只选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便是冬雪,夏荷与赵福传。大家整理好东西后,何玉柱便带着太子妃一行人,趁着队伍休憩的时候,从另外一头溜走了。
绾绾又坐上了另一个轿子,如此这般,磕磕碰碰地,大伙儿这才到了约定的‘悦来客栈’。
绾绾头上是罩着面纱的,由着何玉柱带路,很快,绾绾便被带到了悦来客栈的一间房间。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绾绾一进去,里面的人跪下请安了。
“各位大人情起,既然是在外面,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况,这些礼节便可不用罢,免得招人注意。”绾绾轻声说道。在来这房间前,何玉柱便跟绾绾说了,跟着一同微服私巡的,不仅有皇四子并众多侍卫,还有几位大臣。
“夫人过来这边罢。”这间房间很大,便是用来会客也是可以的。在最上头有两个座位,其他的座位便分布在两侧。太子坐在最上头,他笑着跟绾绾说,便是让绾绾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夫人也会与我们同行,有什么事情,并不必忌讳。”太子殿下吩咐道。
“是。”堂下的大臣们便纷纷称是。
“跟夫人介绍一下你们罢。”太子又道。
虽说是有大臣随行,但毕竟是微服私巡,所以人数也并不多。
“拜见娘娘,臣彭定求,十五年状元,现任国子监司业,因精通倭寇语,于倭寇的风俗文化有所了解,得太子殿下,不,是得爷赏识,有幸跟随南巡。”一个留着长胡子的大臣站了起来,他年纪似乎是有些大了,或许是因为在国子监当司业的缘故,颇有‘名师’的风范。
然后在另一侧,便是又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儒雅男子站了起来,“拜见娘娘,臣沈廷文,二十七年状元,现任翰林院修撰,本浙江秀水人,于南边颇为熟悉,得爷赏识,有幸参与南巡。娘娘万安。”他的声音缓缓,有些低沉,却很是稳当,让人不由心生信服。
“臣周渔璜,三十三年进士,为翰林院庶吉士,得爷赏识,有幸参与南巡,拜见娘娘。”此周渔璜便是当初帮绾绾寻找陈芥菜卤的那个翰林院庶吉士。疫病后,绾绾便把这事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经过考验后,亦很是赏识他。虽然他在这几人中最为年少,但太子殿下还是把他划入南巡的队伍了。
“臣崔元宁,为皇宫侍卫长,为此次南巡的护卫统领,拜见娘娘。”原来这便是当初,跟着设计乌雅氏的那个侍卫长,他生得倒是高大,孔武有力,站起来黑着脸便是能吓退坏心之人。
人虽不多,但都可谓是太子的亲信,也是大清最为出色的精英了。
绾绾微笑着点点头,她坐在胤礽的旁边细细地听着。
皇四子也是一副格外认真的模样,他瞪大眼睛,表情严肃,倒像是在听什么天大的机密大事。当然,作为一个平头阿哥,除了上书房的那几个严肃的先生,不要说是朝政,便是朝臣们他也是鲜少接触过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实务,当然是认认真真的模样。绾绾看着皇四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笑了,果真是皇四子,从他对待事情的方式态度看来,便知道他是个极认真的人了。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如此便由定求先说说这倭寇和南边的情况罢。”太子挥了挥手。
“是,”彭定求站了起来,行了礼,他一脸严肃地禀报道,“自疫病起,朝廷便抓拿了一帮反贼,可惜的是因为疫病忙乱,便是被不少贼子给逃跑了。然而,从朝廷缴没的信件中,却是现了这伙人的构成十分复杂。”
“在那信件中,既现有反清复明贼子的踪迹,又是有倭寇的痕迹,那信件的内容,似乎还牵扯到朝廷的封疆大吏和中央高官,可谓是触目惊心。”彭定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自我大清入主中原,历代帝王圣明,励精图治,国家一片繁荣昌盛,我大清国威声名远播,那等倭寇宵小便已是不再敢冒犯。我国东南沿海更是从几十年前便绝了倭寇等的踪迹。”,彭定求拍了一下马屁,然后他又是皱了皱眉头,“可这偏偏,却又是在最近几年,那等倭寇狂徒又是卷土重来,”他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是皱了皱眉头。他是太子,自然是与其他皇子不同。其他皇子在大婚前是一丁点儿都接触不到朝政的,但皇阿玛处理朝政,却是从来都没有避讳过太子,有时更会在旁指点太子如何使用帝王之计。
南边是朝廷最为重要的赋税之地,更是大清的粮仓,太子殿下对于南边的情况也是十分上心的。他也是清楚地记得,前朝倭寇之祸是很严重,但到了大清,这倭寇却是绝了踪迹的。然而,不知怎的,就这几年,那倭寇却又是卷土重来,还要来得比以往更加残暴凶狠,已是有好几道奏折上报,说是东南沿海的一些村子全都被血洗了。
朝廷自然也有用兵剿匪,但结果都不如人意。如今一看,还真不知道是那倭寇太狡猾,还是官匪沆瀣一气了。
彭定求停顿了一下,他偷偷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又是说,“此次南巡便是为了查清这南边的情况,虽奏折上说是的是倭寇霍乱,但…”彭司业有些迟疑,他在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
“直说便是,如今情况特殊,皆可畅所欲言。”太子殿下心中也隐隐有疑惑,他并不拘泥于所谓的规矩,底下人都是亲信,便是让人直说也无妨。
“是,”彭定求如此这般,便是咬咬牙说了下去,“虽说有倭寇的信件,但臣怀疑,这倭寇还真不定是真是假。”彭定求说完这话,堂下的各人的表情更是严肃了。若这倭寇是假,那便真真是有反叛之人了,而且那些反叛之人都是有武力的。
“殿下可还记得,便是在今年,有一艘我大清的商船停靠在了扶桑国的长崎县,却是被扶桑的官员给遣返了。”彭定求停顿了一下,他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如今扶桑的情况,“这扶桑国,便是倭寇出身的地方,按他们的言语,如今便是元禄八年。”
“他们如今的皇帝称‘东山天皇’,虽是有天皇,却是大权旁落,整个朝廷,差不多都被幕府控制了。如今在扶桑当权的是江户幕府,江户幕府可谓是一手遮天,正正是强盛的时候。从很久之前,幕府便是下令让扶桑闭关锁国,这外面的人极难进入扶桑,这扶桑的人也极难出去。这也是在我大清入主中原后,倭寇之祸减少了的其中一个原因。”
“殿下,臣认为,这扶桑国的游民大量涌入我朝东南边境,似乎是不太合理。只是,在之前收缴的信件中,又是出现了扶桑的文字。。。”彭定求也是有些疑虑了。
堂下的人听了,都陷入了沉思。绾绾坐在上头,也是有些疑惑。确实,从史实上看,江户幕府的闭关锁国政策是很‘成功’的,但如今东南沿海的倭寇之祸却同样真实惨重,这期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走罢,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无用,便是直接过去瞧瞧,不论是人是鬼,孤都不会放过!”胤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后,便是不用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只做商户押镖的模样便可。”自然,在外头行事,若老是谦称敬称的,很容易便会透露身份。
于是,太子与太子妃一行人,便装作从北方到南方做生意的商户,一路南下。原本的太子仪仗,是按内6的线路行进的,而现在,太子却是打算一路沿着沿海的城镇南下。
如此这般,队伍又行进了十多天,太子一行人离那京城已是越来越远,也是越来越靠近南边了。
“老爷,这已是咱们碰到的第三个哼着那个的人了。”何玉柱穿着厚厚的衣服,他在脸上贴了假的胡子,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倒是有模有样的。
绾绾和胤礽同坐一个轿子,胤礽听到何玉柱的禀告,他的脸又是严肃起来了。
“还是那个调子,还是那种话吗?”胤礽问。
“是,奴才,不,是小的听了,都是差不多。”何玉柱小心地回答道。他之前便被太子殿下吩咐,到车队的外头看看周围的村庄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不,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大清的海事也是很严格的,并不允许平民百姓居住得过于靠海。但除了这个,或许是因为大海的开放和包容性,这儿的民俗,相比于内6而言,却是更加的繁多和包容,有些外来的文化也不奇怪。
虽然如此,但进了这南方的地方,在短短一日内,便碰到三个哼着扶桑歌谣的人,这频率,也是高得有些不同寻常。而且那些人哼着扶桑的歌谣,脸上并无任何不甘或者是愤恨,全然是一种高高兴兴,甚至是有些兴奋之意,这便很是奇异了。
“下车,今日便在这里休憩。”太子殿下吩咐道。这实在是太过于诡异,胤礽是非要把这事查清楚才好的。不是说倭寇横行么,怎么这沿海的平民百姓,非但没有对倭寇痛恨至深,却是如此高高兴兴地哼着倭寇的歌谣?&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