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池星君安抚了一番暴躁的老父亲,说道:“我去求情怕人家不卖我这面子,你去说句好话兴许就没事了。”
墨璃脸色稍霁,华池星君又道:“咱们可得速战速决,王府还有个小祖宗,我若日落前不回去,又得被关到门外。”
看对面之人脸上笑意,墨璃心下一顿,问道:“这一世,你们可好?”
“这一世,他是王府得宠的小侯爷,凡人寿数短,哪怕能陪他百岁就足矣。”
华池星君虽是笑着,可其中苦涩需得细细品摩,墨璃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无论是劝告还是安慰,在华池星君为一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追了数不清的轮回转世的寂寂流年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来生呢?”
“还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寻他,伴他左右,若哪一日我撑不下去了,就将神魂散尽在天地间,永世不入轮回。”
墨璃看他眼底偏执,只觉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忽而发觉自己这万年之久都未有一人能入得了心,他也不知在等何人,只是心口始终空着。
“值吗?”
那堂堂仙君舍了六根清净,不坐明镜台,不做碑上神,只愿在人间红尘人声喧哗中,每每想起心上人便任由眼角眉梢的温柔缱绻穿透岁月,掀起时光洪流。
“值得。”
墨璃忽而哽住,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在九重天之上,一身华服神光普照的高傲冷漠的神君,满目悲悯不输西天莲座上的神
佛,在大荒洪炉的祭台前将本该献祭的他一掌打落下去,对他说,三界不可无君,更不可无明君。
那向来都是浪荡不羁的华池星君,却神色凛然,满目肃杀,不顾任何阻拦的冲上去,他的长发玄衣在风与光与火中,他的每一步都踏在在万物的颤栗中,他义无反顾,他想殉他。
可初陌上仙一道屏障将他隔绝在外,那向来面上从不减三分笑意的人,一瞬间泪如雨下,哭声悲切不忍耳闻。
“先前是我负你,你大可再冷落我个几千年,我追着你便是,可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初陌上仙只是深深看一眼藏在心底的人,那过分凌厉的五官忽而柔曛,从冰天雪地乍眼七月艳阳,无波无澜了万年之久的人,微微一笑便成就了天地间最盛大的一场秾丽丰艳。
“吾,亦心悦于你。”
那是华池星君等了成百上千年的话,他睁大了眼,只觉血肉骨骼都在哭诉疼痛,这话是他第一次说与他,不想也是最后一次。
墨璃忍着断骨的剧痛,挣扎着起身,在最后一道荡平天地的光势下带走了那嘶吼到崩溃的人。
终是初陌上仙舍弃万年修为,散了神魄,救苍生于水火。
后来华池星君带着上古宝物聚魂灯,于六界天地奔波数年才得以寻得他的一缕神魄,若想再见那人,只得让这缕神魂入轮回,因着无上功德,可轮回万世永不消弥。
或许对他们而
言,这已是善终。
这厢墨乾雨被捆仙绳绑着丢在一旁,看着那吃个葡萄还要剥个皮一脸悠闲的人,怒气和傲气这几日都已被消磨得七零八落,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道:“你已关了我多日,何时放了我?”
白泽斜眼,不疾不徐道:“你先还我那一年供奉。”
墨乾雨道:“你捆着我怎么还?”
白泽用绸布细细擦拭着骨节分明的十指,又道:“那我放了你,你要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