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天顺年间在甘肃抗击北虏孛来部数万骑入掠、后又率兵破塞外诸部的毛忠,大明又要多一个异族勋爵?
但这还没完。
“大同镇总兵官麻贵,宁夏之役、朝鲜之役战功累累,骁勇善战,今有东李西麻之赞,可授宁虏伯。”
侯先春已经不奇怪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四个了。
除了李成梁进封为侯,另外三人,一个文武兼备,两个异族!
“湖广总兵官陈璘,嘉靖四十一年征战至今,提督水军远征朝鲜,节制大明及朝鲜水军数破倭贼,朝鲜叙功更居刘綎、麻贵之上。转而征讨播州,一路告捷合围攻破海龙屯诸将之一。战功累累,可授平夷伯!”
“刘显之子刘綎,勇武尤胜,武状元出身,初战登先擒获贼酋,万历十年来转征缅甸、罗雄、朝鲜、播州,每战皆有大功,可授彰勇伯!”
刘綎不由得挺了挺胸膛热泪盈眶:不容易啊!
他以为就到这里了,侯先春也以为就到这里了,正在留意着有没有人要出来说话,没想到田乐还没说完。
“更有俞龙戚虎,屡建奇功,名震八方。俞大猷创兵车营,著述《续武经总要》等兵书;戚继光练鸳鸯阵,创制新兵器,著述《纪效新书》,筑山海关至镇边长城空心台凡一千零十七座,蓟门因此固若金汤。”
田乐看着朱常洛,情绪多了些波动:“俞大猷病逝于万历七年,仅赐祭葬谥武襄;戚继光病逝于万历十五年,两年后才得赐祭葬,万历二十一年礼部题称戚继光‘血战歼倭,勋垂闽浙,壮猷御虏,望著幽燕,乞照例赐与恤典’,戚继光之子才得以袭替武职,至今仍无赐谥。”
();() “臣以为,万历以来功大赏薄,未有如二人之甚者!二人皆宜追封,并予世券,再赐美谥,追赠尊衔,如此方表陛下孝心,全太上皇帝君臣相得之美名!”
侯先春再也压制不住情绪。
仅论功劳,这些说辞当然没问题。
但什么叫君臣相得之美名?
戚继光晚景凄凉的原因,是因为与张居正的关系!
现在要追封戚继光,那下一步是不是又要全太上皇帝与张居正的君臣相得美名?
“陛下,宁远侯功勋卓著,进封自无不可。然陈璘、刘綎贪财贿迁,劣迹斑斑;麻贵、达云异族委以重任,君恩已是厚足!俞大猷、戚继光建功更是多在嘉、隆二朝,若又追封,还不知朝野将追议大明开国以来多少人功大赏薄,怨望不休!”
刘綎的热泪还在眼中,忽然就被泼了一盆凉水。
侯先春喷的陈璘不在这,但刘綎在这。
现在他忍不住愤怒地看向了侯先春:都到这份上了,又要阻拦?
朱常洛不由得看向了他,目光微寒。
果然像田乐说的:追封俞戚,定有跳梁。
侯先春还在继续说道:“且自天顺元年以后,除嘉靖朝续封开国五勋臣,未有一次授爵过一人之例。若如大司马所请,朝野哗然,纷议不休,陛下三思!”
再生变故,沈一贯和申时行面有忧色,王锡爵则凝重不已,看了看仍旧平静的田乐。
他知道,侯先春忍不住出来,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一次要封这么多个勋爵。
最主要的原因是戚继光。
是与张居正关系匪浅的戚继光!
田乐已经站出来过,王锡爵知道不能仍由田乐去辩驳了,而且真正的原因也不宜在此再次展开辩驳。
于是他站了出来:“侯给事此言差矣。陛下封爵,只为彰太上皇帝武功。万历元年以来薨逝之武将,功高岂有过俞戚二人者?何来怨望不休?”
侯先春冷冷回答:“马芳也是万历九年病逝。”
“马林身涉山海关民变,仍自待罪,自是累及生父。”王锡爵也不惯着他,“又是哪里来的规矩,一次授爵不可过一人?朝野将有什么纷议,侯给事慎言!”
他的话说到后面,已经带着警告的味道。
王锡爵后来与张居正的决裂,也是人所共知的。
但是因为要钉死张居正和新政就阻止戚继光,顺带把其他人都阻止,只进封一个李成梁,封一个文臣好歹能接受一点的儒将萧如薰,这未免太过了。
侯先春正要说话,朱常洛先开了口:“朕有三问,侯先春,你一一答来。”
新君首次御门听政后,第一回直呼人名,而非带着官职。
之前也是“朕有三问”,问的是李成梁,问出了这次原则上可以授勋封爵的结果。
这一次却不一样。
天子明显有了真怒,因此乾清门外的气息凝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