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癞子看了赵金元一眼,说道:“赵老爷惦记着你家的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听说你在学堂读书越来越有出息,赵老爷可是恨得牙痒痒啊!”杨解放奇道:“我读书又碍着他什么事了?这也值得恨我?”王三癞子答道:“因为在赵老爷心中,只有他们家的人才有资格读书;我们这些下等人,是不配去读书的。你不但进了学,听说还学得很好,赵老爷怎么能忍受得了?”杨解放一阵无语,后世常有人见不得别人家孩子学习成绩好;现在倒好,直接见不得别人家孩子去读书。
王三癞子道:“赵老爷家的麦子确实是被牛给偷吃了,却是他自己家的牛吃的。大少爷看到你家的牛拴在树底下吃食,你爹正好不在,就让人牵了过来,在麦地里溜一圈,便说这牛偷吃麦苗……”杨解放追问道:“是谁牵的牛?”王三癞子一愣,迟疑道:“这个……”杨解放见他眼神闪躲,于是问道:“是你牵的吧?”王三癞子忙道:“是大少爷吩咐的,我也不能不听啊。”杨解放道:“那打我爹的人也是你吧?”王三癞子连忙反驳:“这个没有。你爹块头大,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真动起手来哪能干得过吧呀?是李队长动的手,大少爷吩咐了,往死里打!我最多算是帮了个拳……”杨解放摆了摆手,说道:“后面的事情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给我爹治伤的大夫也是你们大少爷安排的吧?借钱给我娘的那个人也都是你们安排的吧?”王三癞子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啊,只是当时被蒙在鼓里。那大夫也是大少爷带着李队长威胁了的,倒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个借款人却是二老爷提前布置的。”二老爷也就是赵银元,专管放贷收账这些事情,算是个金融里的同行了。
杨解放没有让王三癞子继续说下去,转身对着赵金元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家一个个处心积虑地祸害我家,难道我家跟你家有仇?”赵金元别过头去,不答话。王三癞子却抢着说道:“这个不能够啊,我没听说过啊。我只知道大少爷一直惦记着你姐姐,想要弄过来做妾……”赵长贵一把揪住王三癞子的衣服,吼道:“你说的是真的?那他有没有欺负莲花?”王三癞子答道:“当然是真的,这个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哪知道那个大少奶奶太厉害了,她不同意,跟大少爷吵了起来,还把大少爷的脸抓伤了,大少爷这才没有得手。对了,把杨莲花卖到窑子里也是大少奶奶出的主意,说她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就应该……应该……”赵长贵松开了王三癞子,把他推在一边,回头瞪着赵金元道:“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么就忍心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就不怕她也被卖到窑子里去?”杨解放认真地点点头,道:“这个可以有,还有他那个儿媳妇,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也一并卖了吧。”
赵金元再也坐不住了,喝道:“赵长贵,你也是赵家人,怎么帮起了外人?他杨家算什么?一个拖油瓶来的野种,还不改姓,凭啥占着咱赵家庄的地?赵家庄的土地,那是赵家人的地,我只是把咱们赵家的土地从外姓人手里拿回来,我有什么错?你现在帮着外姓人对付自家人,你对得起祖宗吗?”在他看来,今晚的事就坏在了这过赵长贵手里,要不然赵长明等人不会反水,所以他恨透了这过赵长贵。赵长贵被他给绕进去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驳。
杨解放的奶奶是死了丈夫后带着儿子嫁到了赵家庄,他爷爷也是个死了老婆的男人,还带着个女儿。结果是,他们两个成了一家,那对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妹也成了一家人,然后就有了杨解放。杨解放立刻反驳道:“不对啊,我娘是赵家人啊,我怎么能算是外人了?我爷爷留下来的地,我是有权力继承的啊。”
赵长贵这下反应过来了,认同道:“对啊,杨叔既是赵家的养子,又是赵家的女婿,怎么能算外人?再说了,他们家的地,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你们家就是贪婪成性,抢别人家的东西抢惯了,见不得别人家有好东西。”
杨解放见赵金元被怼了回去,也没兴趣继续聊下去了,吩咐赵长贵和铁氏兄弟把人看好了,便走了出去。门外,赵长明早等在那里,于是问道:“长明,没出什么乱子吧?”赵长明回道:“目前还没有。杨兄弟,这里正家有不少好东西,大家都订着呢,该怎么个分法,得有个章程才行。”现在的情况是,青龙寨的人少但是精干,与赵家庄的人相互忌惮,谁也不敢先下手抢夺。双方平衡之下,就得杨解放出面主持了。
杨解放随赵长明来到后院,这里果然存储了大量粮食,麦子、小米、玉米、高粱米等种类还不少。其中有磨好的白面,已经让人拿到厨房了。王大力、陈二狗二人杀了只大黑狗,这会正在厨房剥皮,准备炖了,给大家做顿狗肉臊子面。从赵金元家搜到的钱财也都收集在这里,主要是布匹、棉花、金银首饰、大洋铜钱等。大洋不多,只有两百多个;铜钱则有整整一箱子,起码两三百斤重,但是值不了几个钱。这年头,大洋与铜钱的兑换比例大概是一比一千。各地浇铸的铜钱成色和大小不一致,这个比例有所浮动,但是相差不大。杨解放皱了皱眉头,说道:“这赵金元家怎么只有这么点钱财?你们
都找过了?”严冬来答道:“地主老财一般喜欢把钱财都藏在地下,外人一般是找不到的。况且现在是晚上,更不太好找。除非……让他们自己吐出来。”赵长明却反驳道:“我们赵家庄地势低洼,挖不了几尺就会出水,不太可能藏在地下。”
杨解放又问道:“可有找到账本欠条之类的东西?”众人全都摇头,赵长明道:“我们都不认识字,看到了也不认识。不过,凡是有字的东西我让人都拿到了书房。”杨解放点了点头,说道:“带我去看看。”赵长明在前引路,经过一个房间时,听到里面有人在低声哭泣,解释道:“我把他们家的女人都锁在里面了。杨兄弟,你找赵金元报仇可以,千万不要动他家的女人!”杨解放应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也已经约束了我那些朋友。谁要是真敢动女人,我绝饶不了他!”赵长明暗松了口气,提着马灯将杨解放带到了书房。
书房里收藏了不少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等文具。杨解放四下翻找了一遍,没找到账本之类的东西。这下更加确定赵金元家还有小金库没有发现。既然找不到,就不找了,直接问赵金元兄弟就是了。
再次来到前堂,赵金元看到杨解放身边的赵长明就破口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真是枉为赵氏子孙!”赵长明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去看他,显然是对自己的作为有些愧疚。一旁的赵长贵大怒,顺手一个巴掌拍过去,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吓唬人?”赵金元乖乖闭嘴。
杨解放直接来到赵银元面前,说道:“你们家强行占了我家的土地,我现在要拿回来,这不过分吧?”赵银元茫然地点了点头。杨解放问道:“我家的地契在哪里?给我找来。”赵银元看了赵金元一眼,摇摇头不说话。杨解放说道:“你们家的账本等都是你在管,你不会不知道放在哪里吧?你摇头的意思是不想给是吧?你不要再看你哥,他是个死人了,你死不死的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赵银元问道:“我要是拿出来了,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一家子?”杨解放皱眉道:“不要跟我谈条件!你现在没这个本钱。你应该好好想想你的儿女,他们还小,你不想他们也被卖到窑子里去吧?咦,当初是谁的主意?卖我姐也就算了,怎么连我也一块卖了?”
一旁的王三癞子立刻抢道:“这个我知道。原本没想好怎么处置你的,是那个人贩子看中了你。说你长得太秀气,适合当相公,所以就一块买了。”我了个去,答对有奖,杨解放一脚把王三癞子踹到了一边。王三癞子嘴里叨叨,却不敢发作。
杨解放道:“赵银元,你跟你哥不一样,他是主谋,必死无疑。你可以不配合我,但是你得想想不配合的后果,那是你承受不起的!”赵银元深吸一口气,答道:“好,我去给你拿来。你们都不要跟着!”杨解放脸色一变,作色道:“给你脸了是吧?”赵银元想想也不可能,叹了口气,道:“我带你去。”这哥俩现在被绑在椅子上,赵长贵上前给他解开。赵银元活动了一下手脚,最后看了一眼赵金元,转身走了出去。
杨解放和赵长明跟在身后,被带到了书房。这里刚刚被搜了一遍,没有找到账本地契之类,也没发现暗门。却见赵银元从墙角扶起一个楼梯,向上指了指,说道:“上面有个阁楼,这里有个暗栓,不熟悉的人一般打不开。”杨解放抬头看了看,楼板是木板铺的,并没发现什么暗门,于是让赵银元上去打开。赵银元架好楼梯,手脚并用向上爬。赵长明一手提着灯,一手给他扶住梯子。杨解放站在下面仔细看着。也不知道赵银元是怎么操作的,在上面摸索了一下,突然往上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楼板被往上掀开了一个洞。赵银元将木板推到一边,上半身就伸了上去。杨解放心下一喜,正要叫赵银元下来,却见赵银元上半身又缩了下来,手上却多了把手枪,伸出来指向了杨解放。
杨解放和赵长明看在眼里,都吃了一惊;但两人的反应却不一样。杨解放迅速闪身后退,躲到了书架后面,迅速拔出了手枪。赵长明扶住楼梯的右手猛然发力,往前一拉,梯子被拉得往前滑倒在地。赵银元脚下踩空,整个身子后仰,掉了下来,手上的枪还来不及开火跟着掉落一旁。赵长明快速捡起了手枪,却见保险已经打开,暗道一声好险。这个赵银元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想不到也会玩枪啊。杨解放与赵长明向前查看时,但见赵银元摔落时,后脑勺磕在墙脚地基的石头上,鲜血正汩汩而出,双目圆睁,张大着嘴巴,嘴巴里鼻子里全是血,很快便咽了气。杨解放看了赵长明一眼,感到一阵后怕,赵长明喃喃道:“我杀人了?”杨解放安慰道:“长明哥,他是自己摔死的,与你无关。”虽然有点自欺欺人,但是能让赵长明心里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