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口声声地说着话,义?正言辞,顾无惑看着她,还是从前那张脸,只是更?沉静内敛了,像她又不像她。
这样的她,竟头一次令他心生胆怯,却又忍不住想去探究。
他们?以前的一切,她如?今的转变,还有?她和崔河已经储奚……
顾无惑有?片刻的失神,额角的钝痛却将?他拉了回来,他伸手揉了揉,并不再回应温芍方才一连串的发问,只沉声说道:“《春山夜行图》在南朔皇宫之中,我会去寻来给你。”
温芍摇头:“我不要,你给了我我也看不懂,你知道的。”
方才她与储奚赏花时的笑?靥又一下子浮现在了顾无惑的眼前,大多时候都是储奚在与她详说,而她只是认真听?着。
他想起?从前他说过要教她识字写字,可最?终却未能实现。
她是在怪他?
而才不过这几息的遐思,温芍已经在顾无惑的面前转身离去。
在安阳侯府赏花宴的第?二日,温芍又进了一次宫见秦贵妃。
秦贵妃自然要先?向女儿询问一番与储奚见面的情况如?何,温芍那日自己回家后?亦也已经思考过,便一五一十都同秦贵妃说了。
秦贵妃听?后?便问;“我听?你的意思,你是也有?那个意思的?”
温芍道:“母亲先?前就掌过眼了,自然是不会错的。”
秦贵妃闻言便含笑?着点了点头。
温芍心里另有?烦心事,便又借着说道:“母亲,那日顾无惑也来了。”
“他?”秦贵妃柳眉一挑,“怕又是崔河说的没跑了吧?”
“我也想的是他——不是他还能有?谁?不过我也没问,既然人都出现了,那问了也没意思。”温芍说着便有?些恹恹的。
秦贵妃便问:“他搅合了你和储奚?”
温芍道:“倒没搅合成功……”她便把那日的事情又同秦贵妃说了一遍。
秦贵妃先?是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也不再像方才那么闲适,半晌后?才说道:“他说的多半怕是气话。”
温芍这回只抱着猫,心下也是忐忑得紧,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在秦贵妃面前,她还是稚嫩浅薄的,会害怕,会没有?主意,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还不如?先?不说了。
秦贵妃一看她垂眸,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叹气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倒不用憋在心里,他说你是利用他那又如?何了,让他说说又能怎么样?”
温芍把小狐往身上?拽了两下,闷声道:“我在想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把他叫过来,怕是反而弄巧成拙了。”
“这一开始是我说的,让他亲自来了北宁,我们?倒能便宜许多,”秦贵妃道,“不过昨日的事也不并完全是一件坏事。”
她的目光投到不远处的一只博山炉上?,似乎是在望着那袅袅而上?的烟雾,说话的声音浅浅淡淡的:“我早先?同你说过,他还不够喜欢你,这崔河真是知道我们?瞌睡就给我们?递上?只枕头,让姓顾的看见你和储奚在一起?也好,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贱的,让他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保不齐还觉得你还对他有?意,在等着他呢,越是这样就越是对你不在意。弄巧成拙的未必就是我们?,也可能是崔河。”
温芍一怔,摸着小狐的手也倏然停了下来,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听?了秦贵妃的话之后?竟忍不住说道:“母亲,我不想再这样了。”
情分
“你不想怎样??”秦贵妃依旧气定神闲。
温芍定?了定?神?,说道?:“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在利用他,利用我们当年那么不多的一点情分,可是我当初离开时,是想好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的,如今这样?,我心里总是过不去的,不是为着他,而是为着我自己。”
她话?音刚落,秦贵妃就忍俊不禁起来,倒也不是刻薄嘲弄,而是真的忍不住地笑,一面笑,一面拉过她的手说起来:“你还是年轻孩子,会这样?想太正常了,说到底还是觉得往日的情分珍贵,你自己?也是付出了心意的,是不是?”
温芍不语,算是默认了,她心里清楚得很?,她对顾无惑的感激以及从前那点朦胧的感情,绝不会是假的,不想起还好,一想起又感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一直就放在那里。
秦贵妃继续说道?:“那是你经历的事情少了,等你再长大些,看过的人和事也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凡事,不要总想着退缩。”
她本?想再与温芍说多点的,然而说多了温芍也未必能听进去,再加上有些事乃是自身经历,温芍是她的长女,是和前夫所?生的女儿,有些话?她听了怕是不舒服。
当初决定?从温家离开时,也不过就是不甘心过平淡日子,便把夫妻之情全都抛开,连温芍也暂时抛弃了,说来温家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温芍的爹能说是一个好人,一心一意地待她想和她过日子,两个人还生了温芍,听说她走之后也没再续弦,过了没几年人也没了,总也算是郁郁而终,是她先对不起这份感情,可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舍弃了一些东西,又怎么能得到呢?
秦贵妃不由又打?量审视了温芍几眼?,虽然这些年长进了一些,但还是太过稚嫩天真,平时是被她教得还算不错了,然而这姓顾的一出现,她又绕进从前的事情里解不开了。
秦贵妃暗自心道?,若是换了她,根本?就不会凭借着一时之气从建京离开,儿子都生了自然是等待些时日牢牢把瑞王府握在自己?手里,结果她倒好,自己?受了伤闷声不响走了不说,如今再来说,她竟然还为着从前的事想打?退堂鼓,简直幼稚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