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桑的漫天枝叶在他的体外凝结成了一道足有三尺厚的重茧,将他与双头石蟒暂时隔离开来,而与此同时,穷桑叶间所蕴含的麻痹之意,也骤然从四面八方袭来,令程立然在一瞬间动弹不得。
而夏生要的便是这一瞬间。
下一刻,程立然的头顶突然闪出了一片明黄色的强光,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在那万千碧影的掩护下,翩然自空中坠下,直刺他的头颅!
程立然的双瞳骇然而缩,他能够认出,这把剑是来自于槐安的浮生剑,可执剑的人,却不是槐安,对方所使用的,也不是槐安最擅长的断魂剑,而是一式他从未见过的剑法。
相比起槐安的断魂剑,夏生的这一剑显得更加正大光明,其间所蕴含的剑意也更加雄浑、暴戾,剑锋所至,便如有万丈光辉迸开来,仿若能一剑撕开这片浓厚的夜幕。
这便是大光明剑。
昔年剑道宗师,灵武双圣,九黎的成名剑技!
夏生的这一剑本意旨在偷袭,可偏偏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鬼祟之意,而是显得非常的坦然,非常的堂堂正正。
光明正大而来,光明磊落而至!
程立然的眼前被映得一片雪亮,但等待着他的,却是比夜幕更加黑暗的地狱。
相比起激活白焰剑阵的时候,这一次夏生不必再借助于穷桑的力量,而且穷桑也不复当日之威,没有办法给夏生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但在境界上,大光明剑却并不逊于白焰剑阵,甚至其度比起白焰剑更快了几分。
快到从夏生执剑现身,到剑锋来到程立然的头顶三寸,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
也就是,一瞬间。
对普通人来说,一瞬间是很短的,甚至人们很难意识到在那一瞬间之内到底生了什么。
可程立然毕竟是一位灵皇。
在他的世界里面,一瞬间,已经足够让他完成很多事了。
比如从口中轻轻吐出一片白雾,再比如伸出另外一只未曾被穷桑束缚住的手掌,如闪电般举到头顶。
白雾触及到穷桑叶上,便如同一瓢沸水浇在了雪地上一样,足有三寸厚的穷桑叶顷刻化成了一摊黑水,紧接着,一尾丑陋肥大的肉钩出现在程立然的身前,自他的小腹间轻轻划过。
下一刻,北冥寒蝎自原地消失不见,而夏生剑锋处的那片光明,则被硬生生地停滞在了半空。
接下这片光明的,并不是程立然的肉掌,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的手臂已经幻化成了北冥寒蝎的长尾。
而他的左手手掌,也变成了北冥寒蝎尾端的那个毒钩!
蝎尾上的肉钩及时勾住了夏生手中的浮生剑,钩子上泛着寒光,其内所激出来的暗青色毒芒倒卷而上,与光明意分庭抗礼,不让分毫,甚至正在逐步侵蚀剑身!
好在夏生手中的这把浮生剑也不是普通货色,能有资格作为一名剑尊的佩剑,这本身就证明了此剑的不凡。
于是在下一刻,夏生所御之剑锋再度下压,剑刃上的灼意即刻间在北冥寒蝎的尾钩上划出了一道幽绿色的划痕,剑势再起,继续朝程立然的头顶坠落!
北冥寒蝎尾端的毒血浇打在黄土之上,立刻燃起了一阵青烟,出一股恶臭的味道,紧接着,毒蝎的整个肉钩被夏生一剑斩落,重重地砸落在地,激起一声震天动地的悲啸。
在突破了北冥寒蝎的阻挡之后,夏生的大光明剑顿时离程立然的头顶更近了一步!
可惜的是,那最后半寸的距离,却仿佛成为了一道天蛰。
因为就在同一时间,双头石蟒也融入了程立然的灵窍中,其近乎无解的防御力,于眨眼间便愈合了蝎子尾钩上的伤痕,并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固若金汤的石甲,紧接着,从程立然的身后,竟突然探出了一条蛇尾,牢牢地缠在了浮生剑的剑身上,使其再难进分毫。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在下一刻,那蛇尾末端上骤然凝出了一个蛇头,吐着长长的信子,径直便朝着夏生的手腕喷出了一口毒液!
夏生知道,他能做的,已经到此为止了,于是他果断松开了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剑柄,整个人向着身后倒飞而回。
半个时辰前,当墨临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以为她唯一的敌人是槐安。
而此时此刻,程立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夏生的身上。
他们忘记了,或者在不经意间忽略了,场间其实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夏生和槐安所布下的这个杀局,其实与半个时辰前的那一场突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负责佯攻和绝杀的双方,悄然换了一个位置。
因为夏生很清楚,有本事能将程立然一击毙命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自己,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穷桑树下的那块山石之后。
下一瞬,便在程立然准备转守为攻,用最烈的毒将夏生化为一摊尸水的时候,一道人影却突然从那山石之后暴起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虚无缥缈的幽蓝色剑气!
槐安终于出手了!
刹那间,程立然脸色大变,正如之前夏生所说过的那样,即便槐安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他指间所凝聚的剑气还不到一尺,可那毕竟是尊级的力量!
程立然不是夏生,没有那孤注一掷的魄力,更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在这一刻,他已经完全被槐安的来势汹汹给吓破了胆气,哪里敢与其拼命,几乎是下意识地便选择了双头石蟒的防御姿态,猛地从穷桑树干上缩回了手掌,甚至顾不得掌间的鲜血淋漓,身形急退。
而这便正中了槐安的下怀。
双头石蟒防御力再强,也始终不过是一头皇级灵兽,在武尊境强者的强袭之下,又哪里还能够保住它那金刚不坏之身?
槐安指尖的断魂剑意看似不疾不徐,却轻而易举地刺进了程立然胸前的蟒甲之内,再近一步,便能切断其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