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鱼吃痛,秀眉轻蹙,却依旧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是轻快的,没有半点儿不舍。
好半晌,李祐才冷笑一声,咬牙放开了她,纵身跳进水里。
他身手向来极好,救一个落水的傅双雁不在话下。
只是他这一跳,傅双雁的婚姻与情爱,从今日起便都系于李祐一身了。
傅嘉鱼脸色淡淡的站在九曲桥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水中拥在一起的男女。
男人俊脸冷漠讥诮,女子脸色惨白却透着一抹喜悦,整个身子都挂在男人身上,恨不得钻进男人怀里。
她淡笑一声,没再多看,转身便走。
莫雨意外的挑了挑眉梢,随即得意的勾起唇角,抱胸站在桥上高兴的扬起声音,幸灾乐祸道,“可惜咯,这么好一出野鸳鸯戏水的戏码,看不着咯!少夫人!你等等我啊!”
他故意将少夫人三个字,咬的字正腔圆,就怕李祐听不清楚,又叫了一声,“少夫人!我家公子说了,你出门在外,可不能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听见少夫人三个字,李祐身形微僵,眼神突然冷得吓人。
月落只当没看见,掩唇一笑,故作生气,推莫雨一把,“还不快走,莫要打搅别人好事。”
莫雨轻笑,利落跟上少夫人的脚步。
今日瞧着,少夫人虽稚气未脱,可这处事果断的模样,倒跟他家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尤其少夫人推傅双雁的那一把,推得那叫一个痛快,那叫一个爽利!
当然,少夫人毅然决然离开九曲桥的英姿,才真正让他高兴得嘴都要咧烂了!
这也说明,少夫人心中根本没有那个狗屁世子李祐,或许哪一日,主子爷便移情别恋爱上少夫人了呢!
比起文文弱弱的江姑娘,他更喜欢财大气粗的少夫人!
傅嘉鱼一走,便带走了九曲桥上的热闹,李祐冷着脸将傅双雁抱到桥上。
一群下人看得愣住了神。
虽是春寒料峭,可大姑娘身上的衣物并不厚实,如今从水中出来,那薄薄的料子贴着肌肤,就跟没穿衣服似的,实在有伤风化。
不过好在此间没有外人,都是自己府上的下人,更何况,救人的又是卫国公府的世子爷。
有人看到这景象,早就撒丫子去祠堂报信去了。
傅双雁心底哪还有气,对傅嘉鱼那股怨气和恨意都没了,甚至还要感谢她今日推了自己一把,把她往世子身边推了推。
她双手勾着男人的脖颈,还沉浸在莫大的欢喜中,红着脸孱弱道,“世子哥哥……我真的没想到昭昭会突然发疯这样对我……不过不是她的错,一定是我哪儿得罪了她,让她不高兴了,你不要怪她好不好……世子哥哥,今日,谢谢你救了我……”
可男人脸色冷得极为难看,绝情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傅双雁微愣,脸上水珠滑落,顺着脖颈渗进衣襟里,冻得她脑子一阵空白。
李祐随手将她扔在地上,眸眼凝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水,紧绷的俊脸上散发着一层可怕怒火,“我救你,只是为了救你这条性命,管好你府上的人的嘴,我不希望此事有半个字传出去。”
傅双雁小脸一白,身子微微发颤,“世子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的名声会毁了的……”
李祐眼底划过一丝淡嘲,“我劝你莫要恩将仇报。”
傅双雁慌乱道,“世子哥哥,我没……”
“你懂事就好。”
李祐垂眸,冷冷睨她一眼,不等她回答,拖着湿透的长袍,头也不回的往岸边走去。
傅双雁这才颓然坐在木桥上,冷得牙齿打颤,心口发麻。
婢女赶忙将披风送上来替她裹住身子,“大姑娘,你……你没事儿吧?”
傅双雁缩在披风里,死死咬着牙关,通红的双眸里恨意一点一点迸发出来,“我若嫁不了世子哥哥,傅嘉鱼,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傅嘉鱼说前来取父母牌位,不是说着玩儿的戏言。
她挺直脊背昂首走进傅氏祠堂,目不斜视身侧傅氏所有族人或嘲讽、或复杂、或讥诮的目光,还有傅老夫人那张愤怒难消的老脸。
有人苦口婆心的过来劝她三思后行,莫要意气用事。
“谢家再有钱,那也是低贱的商籍,你如今好歹也是承恩侯府的女儿,还能够得上卫国公府世子门楣,若你没了这层身份,将来哪家权贵门户,肯迎你做正室大房?”
“你与那穷书生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要你今日肯回府认错,你祖母便有的是法子替你处理了他。”
“你爹在承恩侯府住了一辈子,你难道就当真忍心把你爹移出去吗?”
“你这是大不孝啊,昭昭!”
无数唇刀舌剑,向她而来。
她只当没听见,走到那密密麻麻的牌位前,仰起头,在最偏僻的角落,看见落了灰的父母亲牌位,眼眶一阵湿润。
傅老夫人眼神犀利,严词厉色,咄咄逼人,愤怒的对着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发脾气,十几个宗族耆老也紧跟着傅老夫人,势必要在气势上强压住傅嘉鱼。
“你可要想好了?宗族耆老皆在此,你今日带走谢迎傅言溯的牌位,再想回来,便绝无可能了!”
傅嘉鱼满心酸楚,望向父亲牌位时,有一瞬的迟疑,然而不等她张口未回答,就听祠堂门外,一道响亮高亢的男声乍然响起。
“好啊,不回来,那我们就不回来了!”
紧接着,一道蓝衣身影风尘仆仆带着一身潮湿的寒意从门外大步流星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