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咱过去打仗杀人,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名这个东西,他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不去享受,死了便是大家都念着你的好,你还能再活过来不成?”
“贤侄啊,这做人啊,一是要懂得享受,不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二来呢,要有原则,得本分。”
“你勿要轻信了那些汉官的话,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治国安邦,可是呢,他们的亲戚占据大量的耕地,他们的奴仆横行霸道,你觉得杨疯子便是一心为国吗?他家亲戚众多,那李家在他家面前算个什么?作恶都不如他们家的一成嘞!”
“像我,我虽然收大户的钱,可我自己不占百姓家的耕地啊,我没有佃户啊像我这样的善人已经不多啦。”
“贤侄,你还年少,不懂事,听我一言,勿要再做这样的错事啦!”
娄睿的语气非常的诚恳。
他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所说的有什么不妥。
刘桃子看向了他,眉头挑了挑,眼神深邃。
“大人,你所言多有不妥。”
刘桃子开口打断了娄睿,可娄睿并不觉得恼怒,他对此很是意外。
“有何不妥呢?”
“大人,今日您也看到了,那李家是何等的富裕。便是他们家一个官事奴仆,他家库房的粮食尚且堆积如山,布帛都能装满两大屋,可见,他们每月所献给你的东西还不足他们所得的一成。”
“这是我们家江山,岂能让这些人占大头,我们却吃他们剩下得呢?”
娄睿眼前一亮,欣慰得点着头,“孺子可教!!”
在他这里,只要不是石曜杨愔那样的人,都是‘孺子可教’。
他笑着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啊,你还年轻,不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你这样一棍子将李家打的半死,抢人家的家产,这算什么呢?这叫竭泽而渔。”
“你想想,本来每个月都能得到献礼,现在呢,只能打上一两次,这一两次是拿了不少,但是以后呢?谁还来给我们送钱?”
“贤侄,这做人啊,还是得有长远的目光,不能鼠目寸光啊!”
“不对。”
刘桃子再次打断了他,刘桃子开口说道:“像过去那般要献礼,才是竭泽而渔的做法。”
“啊?”
娄睿瞪着眼睛,看着他。
刘桃子说道:“像李家这般的人,贪婪到了极点,做事没有丝毫的拘束,他们吃掉了耕地,吃掉了税赋,再将贡粮平摊到百姓的身上,当下十月,黎阳县的百姓便已经没有存粮了,这是将他们逼上死路!”
“倘若百姓都没有活路了,那李家还能去鱼肉谁?他们不鱼肉百姓,我们又去跟谁要好处呢?”
“况且,这些奸贼凶残,分布在大齐各地,如此行凶,只怕民心动荡,大齐也不能久远,若失了我家的江山,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呢?”
娄睿惊愕的看着他,竟是低头沉思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方才大人劝说我重利,勿要重名。”
“可我觉得,我们应当名利双收才是。”
“何谓名利双收呢?”
“这些大户,家产极多,黎阳的还不曾清点,我却知道成安慕容家的,他们一家的钱粮,就足以养活好几万的百姓,能养活好几年,便是拿出一部分借给邻县,都毫不影响。”
“这黎阳的大户,又该有多少钱财呢?”
“这利,当然就是要从这些大户身上拿,那些贫苦百姓,他们才有多少钱?要拿钱,当然得找有钱的去拿!抄他们的家,抢他们的粮!来这么一次,可比他们上献礼十年拿的都多!”
“至于这名,在抢了大户之后,将他们的粮食拿出一些来,用以补贴税赋,用以安抚百姓。”
“如此一来,百姓们能继续劳作,大齐江山更加稳固,而且您的名声也会大涨,众人都会觉得您是能治理天下的贤人,今日抄了李家,明日便抄了别家,无家可抄,就换个郡大人所得的将比原来都要多,而且在朝在野的名声也会更大。就是如杨疯子这样的人,都说不出您的坏话来,这便是所谓的名利双收!”
娄睿惊呆了。
娄睿年少时失去了父亲,便由叔父抚养长大,这过程之中,并没有接受太多的教育,自幼跟鲜卑军户厮混,会骑马,会杀人,会打仗,启蒙读书,也只是学了个大概,对所谓治国的道理毫无兴趣。
在高家得到天下之后,只会骑马砍人的他身居高位,而后,他便开始了堪称疯狂的敛财大计。
他的诸多荒唐行为让高澄都看不下去,险些要动手处置他,最后还是看在娄太后的颜面上,略微宽恕了他,一路将他贬到了地方上,可他依旧是不知收敛。
刘桃子的话,瞬间为娄睿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娄睿茫然的看着刘桃子,他喃喃道:“我知道了。这就是常山王让你前往地方的原因!”
“他是不是派了不少人,去惩治地方的豪强大族?”
“先是慕容家,现在是李家”
刘桃子轻轻点头,“不错,大王最是重视民生,当今大齐国库缺粮严重,连军队的开支都难以支撑,故而,大王派遣了不少人,就是要严惩地方豪强,解决粮食之事。”
娄睿猛地站起身来,他开始在刘桃子周围来回的走动,步伐越来越快。
他如此走了许久,忽然停在了刘桃子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呢!”
“你说的对啊!我早就觉得他们的献礼太少。那杨疯子能装模作样,充什么好人,我便做不得吗?!”
“贤侄!”
刘桃子起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