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捋一捋。
原先她还奇怪许多事情,这会子明白过来,就差拍手叫好了。
早说南宫临烨为何要救她呢,原来和她某个角度而言是一类人啊,那这样一来,许多事就变得好办了。
还未等她回味完刚刚听了一耳朵的故事,宫人便来报说柳皇后命内侍送来赏赐,颜相妤急急前去迎旨,可万不敢惹出个什么怠慢轻视皇后的罪名来。
“白银一百两,铜黛一支,玉女桃花粉一盒,花露胭脂一盒,玲珑翡翠镯一对,蜀锦两匹,织锦两匹,软烟罗两匹,香云纱两匹,纱四匹,金线十二绺……”内侍宣读完赏赐之物,颜相妤行跪谢礼,起身眼神示意寄容,寄容会意地从袖中拿出一荷包塞至周元海手中。
颜相妤含笑,“这下雨天的,有劳周公公跑这一趟了。”
周元海也不客气,将荷包收下,示意宫人将赏赐送入殿内,转头有些似笑非笑,“皇后殿下赏赐之物奴婢已全数送达,不便久留,且先回去复命了。”
颜相妤点头了然,复入殿内,吩咐宫人将东西清点之后记录入册,移至库房存放。
众人皆应,转而纷纷忙碌。
“松枝,你去泡一壶紫竹翠香茶来。”颜相妤坐在主座上,好一会儿,接过松枝呈递的茶水浅尝一口,思绪突然拉长……
仔细再想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是了,她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身处异国,就算被封为九嫔之一,也无权无势,连皇后都先恶意相对。
可她宫中这些人分明对她唯命是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寻常而言,就她如此,奴大欺主简直再轻而易举不过了,宫人们惯会看贵人们脸色行事。
那日在练箭场上,南宫临烨分明说“给她尊贵身份却无实权,想做什么却无能为力”。
如此一来无非将就给个位份从此软禁宫中,至于父母兄长,她自己且艰难度日,骨肉分离又近在咫尺,只是始终不得相见重逢。
这不是太始帝乐见其成的事吗?
今日她还要正儿八经地去给皇后请安,好像真真做了个宠妃一般,还有那流水似的赏赐。
想得颜相妤头疼不已,脑袋跟浆糊一样,暂时是没能想个明白。
很快宫人便清点完毕,由寄容为首呈上一本册子,态度恭敬,“昭媛,婢子们已将物品清点整齐,全数记录在册,请您过目。”
颜相妤接过册子,随手往桌上一放,“我知晓了。”随后话锋一转,“寄容,你与琦玉从前在何处当差啊?”
寄容双手紧握,不停地抠着手指,表情极为不自然,显然她没想到主子为何突然这样问起,便讷讷道,“回禀昭媛,婢子们原先是在白昭仪跟前伺候的。”
“原来如此,那你们也算得是宫中老人了。”颜相妤左手一下一下叩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琦玉只觉得桌面每响一声便如落在她的心头上,心慌得不行,“您…您可是觉得婢子们有何处做的不好?”
“非也,略有疑惑罢了,”颜相妤眼神扫过松枝及其余几名宫人,继而柔声,“那她们呢?可是此前刚进宫不久?”
“确是刚进宫不久的。”琦玉按耐不住砰砰的心跳,只是敬声回答。
宫人入宫当差,从无规矩需要更名改姓,若有特殊之处,不若是分配至各宫伺候时,或从冲撞了主子名讳而改名,或有被个别舞文弄墨的主子赐予新名,寻常只唤其名而已。
可这些个分明是等她赐名的,更像为她特别准备而来一般。
她从故国一路往北至此,牢狱之灾,手足相残,已然心力交瘁。
现下细想下来,才忽觉太多不寻常之处。
其实把她打入掖庭做最下等的扫洒宫婢岂不是更容易?
现在自己既没死,过得也不算痛苦,有吃有喝有穿,如果这也算折磨,那颜相妤还想跪求请来得更猛烈些,就让这富贵全部落下……
檐下雨声如敲琴,声声悦耳,纷纷扬扬雨落如银丝,滴落青石台阶溅起水花,红墙黛瓦,清风吹过,伴有凉意。
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半晌,颜相妤睫毛颤了颤,心中已有了答案,“别慌,我只是发觉你二人之间默契可嘉,才问了这一嘴,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今儿起得早,乏极了,我想再小憩一会儿。”
颜相妤说着心中所想,并不敷衍了事。
免得主仆间闹了嫌隙,不明所以又误会主子疑心她们而不安,日后万一由此为借口离心叛主就麻烦了。
听她这样说,众人心中才一松,先前的惴惴不安消散全无,并应声告退。
只寄容想着颜相妤早晨醒来就未曾用膳,现在已是午时,无论怎样也该传膳了,若是饿坏了可怎么是好。
可主子们的心思不是下人们能够揣测的,又怕惹主子不快,在进退两难中犹豫着告退,安慰自己主子若是需要,自会吩咐她们准备。
要不她还是先准备着?总是有备无患的,于是乎转头就和琦玉窃窃私语起来。
而颜相妤仰面卧于床榻,鬓丝乱洒,明眸紧闭。
太多事凑在一起发生,又想起从前至今,心口突然像是被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她被悲伤紧紧地禁锢住,挣脱不开,浑身疼痛。
颜相妤紧紧地咬住嘴唇,将头埋进被褥里,喉咙间哽咽般震动着。
她不敢大哭出声,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封的湖底,连呼吸都疼痛,她想凿开一个小口放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