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京已经是五月初,此时天气已经大热,人也越烦躁了起来。
人一烦躁,就容易失了分寸。
先说回京的军队,虽然水患已经平定,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回来了。
先进京城的是康熙皇帝和四阿哥胤禛,以及大部分的骑兵。
至于费扬古和星辉,则在后边压阵,一面是为了安抚当地受灾的百姓,另一方面,毕竟有大量的步兵和军辎重物,需要慢慢前行。
知道星辉并没有第一批回来时,柔则反倒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上一次,弟弟星辉就拒绝了他帮忙求情的要求,如今她教额娘用弟弟说事,她也害怕,若是额娘提前跟星辉打过招呼,弟弟未必不会阻止额娘。
如今星辉没能回来,倒是刚好打了一个时间差。
因此,胤禛回府的第二日,柔则就赶忙请来了额娘到府上,生怕稍一耽搁,弟弟就回京城了。
至于胤禛呢,也因为星辉的缘故,对多罗格格难免要客套一番,得知姑母来后,倒是应邀前去见了。
消息传到永康阁时候,绣夏急得团团转:
“主子,夫人来了,您可要去看看吗?”
这永康阁中的四个丫鬟都知道,多罗格格无论做什么事,必然对她们家主子,那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
“不必。”
此时的宜修正在练字,她拿着毛笔在纸上慢悠悠地写下了一个“闹”字。
写完后,她将笔饭轻轻放下,端详了半晌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闹不平静也,相互嘈杂,互为算计叫做‘闹’。如今,这门庭中的人且有着算计呢,我又何必巴巴的去趟这趟浑水?”
宜修心中明白,柔则此举必定失败。
这是失败中,四阿哥对自己的情分与承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柔则以为星辉是他最大的武器,一有些小事便要亮出来,实则这个优秀的弟弟,也可能是她最大的软肋。
此时的胤祯虽然还没有开始“九子夺嫡”,但他自幼心机深沉多疑却是板上钉钉的。
这样的男子,偏又是皇子,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毕竟只看后世,胤禛是如何提防华妃和年羹尧,便可知道他内心深处对功高盖主的武将,是如何忌惮的了。这一世的星辉有战功不假,但胤禛如何愿意自己的嫡福晋,将来有一个过于强大的母家,若是这嫡福晋再生个儿子,胤禛自己岂不是被架空了?
想到这里,宜修再次意识到自己重生后,不仅自己的命运生了变化,便是与自己相关人的命运也生了变化。
比如上一世春猎的时候,胤禛被大阿哥和二阿哥嘲笑骑术后,虽是闷闷的不开心,却因为没有自己的劝说,也就没有燃起要多参加加军务的念头。
因此,上一世的胤禛是并没有随康熙帝上战场,而弟弟星辉也没能在战场上认识这位四阿哥,二人也没有能立下军功。
那一世的战场上,风光还是属于富察·李荣保的。只不过,后来因为李荣保无心朝政,几个阿哥谁都不选,反而一心游山玩水,也就没能像后来的年羹尧一样,有了“从龙之功”。
如此一来,宜修和柔则在胤禛眼里是一样的,都只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没有出色的同辈可以依靠,娶谁为嫡福晋完全都凭胤禛自己的心思,哪像如今一样。
这些道理,宜修都明白,但柔则却永远都不会明白。
而既然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那宜修又何必为它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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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井阁中,场景果然与与宜修所料不差。
任凭多罗格格如何回忆胤禛小时候的往事,如和讲述星辉将来的成就。胤禛都只管装傻迎合,就是不做半点母女二人想要的承诺。
三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绕了半个时辰后,到底是多罗格格先沉不住气了,干脆把话题挑明到:“老四啊,我听闻你有立嫡福晋的心思,外人说的姑母都不信,只要你自己说,是如何打算的?”
多罗格格总算问到了正题。
胤禛心中也不免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位姑母,也忒沉不住气了,简直愚蠢。
但他只管一板一眼地说,先前宜修怀孕的时候,他已经承诺,如果宜修生的是儿子,便立她为嫡福晋。
这承诺不仅宜修,便是连宫中的额娘也是知道的,如今宜修生子,自己也顺利归来,自然要去宫中上告额娘和皇阿玛,挑选良辰吉日办完这场喜事。
“哦对了,听闻宜修自小也在姑母膝下长大,如今她被封为嫡福晋,姑母还有柔则自然也都是欢喜的。到时,我定然会把主位给姑母和费扬古将军一起留下的。自然了,这日子也要定在费扬古将军和星辉回京,之后一家人团圆在办喜事才叫热闹。”
胤禛看着多罗格格悠悠地说,他这么说若是这位姑母有眼色便该借坡下驴,将来宜修成了嫡福晋,侧福晋空出来了,他不介意考虑一下柔则的。
然而,这话听进多罗格格耳朵中,却是胤禛在故意气自己,不由怒道:
“你当真要立宜修为嫡福晋?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罢了,品学才情样貌,个个都不如柔则这个嫡女,如何配得上你?”
话听到这里揉咋心中一跳,总觉得额娘似乎说错了什么,心下惴惴不安。
但多罗格格似乎生怕胤禛听不懂其中的利害,还在竹筒倒豆子般数落:“一个庶出的丫头罢了,如何能和嫡出的比?那宜修能嫁给你,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庶出到底是卑贱,没得辱没了你的身份,让人笑话,到时候就是柔则和整个乌拉那拉氏脸上也无光。”
说到这里,多罗格格已经是止不住地刻薄了,口无遮拦的话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全然忘了忌讳。
胤禛在心中冷笑,不过是一个阿哥的嫡福晋,这母女二人便如此眼红。
若柔则与自己易地而处,岂不是要为了皇位杀掉其他所有的阿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