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石初樱瞧着女儿与她们交往,两个姑娘都还不错,虽说受家里一些影响,但也不是自己没脑子的。
这点石初樱还算欣慰,才默许了悠悠跟她们继续来往,否则这关系早断了。
“杨姑娘有她娘张罗着,按说不缺银钱,你送些体面的实用之物就好;倒是张夫人未必给张姑娘尽心操办,你倒要认真思量思量。她们将来是要过日子的,还是实用些的好吧?”
“女儿也是愁张姐姐呢。杨姐姐的我都想好了,送两匹好料子,再加一套玉瓷茶具如何?”
石初樱略一想,“送茶具倒不如送一对赏瓶,毕竟是你送的东西,摆出来也体面。茶具碎了一件的就不好成套了。”
悠悠小小吐了舌尖,她也知道娘是在教她,赶紧记了下来。又道:“张姐姐那里,我原本送了一匹红绸缎给她做嫁衣的,前两天去瞧了瞧,唉,怎么觉得她们家也太……准备的嫁妆也太寒酸了。”
石初樱算是明白女儿的心结了,她把皎皎放在一边,让她自己先玩儿一儿,自己和悠悠好好说话。
她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嫁女儿呢。朋友添妆,实用就好了。杨家姑娘上头有婆婆有妯娌的,必定要大些的赏器摆出来才体面显眼;而张姑娘却是要实在过日子的。”
悠悠纠结了一会,“娘说的是。张姐姐这里送三十两银子、两匹衣料,几样精巧的金首饰,娘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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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匹衣料算不得什么。可你张姐姐家,做衣裳都是按尺寸裁的吧?一整匹的料子,她可没得换花样穿了。还有,难道你张姐夫就不该有两块料子?”
“再有,你确定她会收银子?”据她所知,张姑娘也是个很要强的人。
悠悠的脚尖搓了搓地,叹了一声,“好吧,料子两匹换成四块尺头。银子换成金玉耳坠子和金钗,嗯,外加一对玉瓷盖盒,这回实用又体面吧?”
悠悠是个心软的,好在还有分寸。用她爹的话说,“并不是那等‘心怀天下苍生福祉’的”,不然她才真该发愁了。只是如今小小年纪就一副‘我是老大,我罩着你的’的神气好像也不大合适吧?
石初樱觉得是时候跟女儿谈谈人生了……(悠悠:原来我的人生就是从这个时候变轨的?!)
石初樱打定了主意却并不现在就实施,而是决定另选时间。
她看着悠悠叫了珊瑚和翡翠,一起去她小库房里选东西。这是她们家的规矩,每个孩子的小库房都自己管着,要送人情就从自己库里出,或者跟爹娘借。
孩子们的小库房其实也挺富裕的。其中一大项就是自幼得的各种年节礼儿,有外人的也有长辈的,还有就是各种见面礼儿,朋友间交换得的礼物;还有就是她们逛街自己采买的东西;另一大项就是每次下面送往府里的供应。
石初樱会让孩子们各自挑一些,存她们库里,像皎皎这样还不会挑的就有石初樱代劳了。
比如玉瓷和贝彩瓷都是石初樱自己的瓷窑烧出来的,每次出炉送过来,石初樱也会给家里人都分几份,自己用也好,送礼也罢。
此时悠悠在自己的库房转了两圈,选了一对三尺高的贝彩瓷赏瓶,“这对抬出去,系上红绸子,给杨姐姐送去。”
珊瑚和翡翠都有些乍舌。贝彩瓷可是她们夫人前年才试制成的,为了烧出贝彩瓷,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海贝螺钿呢!
贝彩瓷一出来,比玉瓷还轰动呢。毕竟玉瓷只是看着晶莹玉润的,上头还有玛瑙、真玉比着呢。
可贝彩瓷不同,只要有光,随着光线转动,就能看到贝彩瓷身上无处不在的螺钿的绚丽,贝壳里那层漂亮的珍珠层已经与瓷胎融为一体,即便不用其他装饰,这贝彩瓷本身也足够光华夺目了。
而这样的好瓷自然不容易得,每季才开一回炉。姑娘送这么一对瓶子去,可真是太贵重体面了!
这还不算,悠悠又指了一对贝彩瓷的中号盖盒,“这对儿给张姐姐添妆。”珊瑚瞧着这对盖盒有一尺直径,拎起盖子,里头还有若干小格子,可以放糖果点心也能放别的东西。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她们姑娘又在慷夫人的慨了!反正库里没了夫人也得给添不是?刚才跟夫人还说是玉瓷,这就改称贝彩的啦?
悠悠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心声,仰起头道:“张姐姐和杨姐姐差不多一起成亲,将来也要走动,若是看了彼此的摆设必然知道是我送的。所以,还是一样的质地比较好。不然,即便她们不说,难免别人不说。”
瞧瞧,送礼个还得想这么周全,她多不容易啊!
悠悠又逛到放料子的地方,翻腾了回,挑了一匹银红闪缎、一匹桃花色的妆花绸,“这两样,各裁一段出来,包起来;还有那两种,也各裁一段。”她小手指着一块银灰的和一块宝蓝的。
翡翠笑道:“姑娘,这两样可有些厚了,现在送去还不得等到冬天才能穿用?”
悠悠凑近细瞧了瞧,又身手扯起来一点,可不是么……只好又用心挑了两块。
至于首饰,她们家不缺金银,她娘还有个玉石料铺子,所以,很容易就找出一对金钩的白玉葫芦形耳坠子、还有一对赤金簪子。
杨家必然不会缺这些,可张家就只给置办的那几样首饰不提也罢!要不是有悠悠这几年来往送的一些小礼物,张姑娘的嫁妆对于一个同知家的嫡长女来说,真的有些不够看的!
反正张夫人是不打算要这个面子了,干脆也不装了。
用她的话说,前头那位什么也没留下,所剩不多的嫁妆也给娘家讨了回去,张大人的俸禄才几个银子?光是走来往人情都不够的,根本就是她在养家。
所以,她才不会为了博个好名声,傻不列地花自己的钱去养别人的孩子!谁爱说谁说去……有本事让她老子出钱!
张大人倒是想出钱,可掏了半天也只摸出八百两银子来。八百两银子置办全套嫁妆确实有些勉强了!
可这也是他近几年的全部私房了!
想他在察看期间,也不敢贪什么,而县令一年的收入,满打满算也才二百两左右!本来就给的家用少,再让他厚着脸皮跟新夫人要嫁妆,他都落不下脸来。只能委屈女儿了。
张姑娘其实也挺知足的,她也不怨谁。她娘死的时候她也不小了,知道娘舅家当年的行事。
不过看她是个女儿,以后未必借得上力,便吵吵嚷嚷地把娘的嫁妆要了回去,一点儿都没给她留,还扬言说怕新夫人吞了去。不然张夫人也不至于气恨这么多年。
张姑娘还安慰她爹说,“用五百两就行了,两百两给祖母留着,万一急用,剩下的爹爹藏着,您是大人,哪能身上没点余钱?”
父女俩抱头哭了一场,最后张姑娘用了六百两,而张大人确实得留点私房。别的不说,老太太年岁大了,万一哪天不好了,他做儿子的还能从夫人手里扣钱去棺材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