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是觉得行,家里的钱你拿去投,但我先说好,小繁那十五万赔偿款坚决不能动,必须给他上大学读研究生用。”
贺伟东早知道年美红不会让他动那笔钱,压根没往那上打主意,摆摆手让她无须再提了。
年美红还是提醒他晚上少喝酒,回来注意安全。
两人说完正事,年美红现今晚饭桌上异常安静。
贺繁是不会在大人说话时插嘴的孩子,但江代出不是,贺伟东说什么他都听不惯要顶两句。因此确切地说是江代出特别安静,连富贵和小旺转来转去他也不拿骨头逗,闷头把脸埋在碗里,就看见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大年,你怎么没精神啊?打球打累了?”年美红纳闷儿地问。
江代出还怔然嚼着那句“贺繁要成家”,听他妈叫了他才回过神,应和道:“啊,对,打太久了。”
说完一下意识到“打球”是贺繁编来掩饰他“上网吧”的理由,心虚地看了眼贺繁,还好贺繁没有注意。
年美红夹了块排骨给他,他低头啃了一口,感觉旁边有视线射过来。
偏过头,觉得还是自己心虚,贺繁根本没在看他。
饭吃完,他才想起桌上那堆漫画,慌忙进去查看,幸好没被动过。趁贺繁还在外面,他把每本都草草翻了翻,确认没异常,就都码齐了放着,只把那一本单独拿出来塞进了床底的箱子。
晚上他早早爬到上铺,背靠墙坐着,把电脑抱在肚子上。这样从贺繁书桌的角度看过来,脸能被显示屏挡住。
他留意到贺繁做两张卷子的时间一共回了五次头,没有和他说话,看几秒又转回去。
下床要上洗手间的时候,贺繁叫住了他。
他假装一脸无事地回头笑,“你今天卷子挺多啊,写了一晚上。”
贺繁:“你才是从回来就一直不说话。”
江代出乱找理由,“哎呀,我不是看你作业多,不想打扰你学习嘛。”
贺繁没接他的茬,抿了一下唇,问道:“去都的事我爸妈给你压力了吧?”
对于他们当时的年纪来说,换人叫父母已经不大容易了,因此称呼上一直没改口。
但不同于年美红夫妇对江代出,江致远他们虽没有收回贺繁原来的房间,也会叫他跟江代出一块过去度假,但贺繁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家里的人了。
比如江致远正筹备开一家新的分公司,拟定名字只会问江代出觉得怎么样。比如付雅萍想在国外买房,就只会怂勇江代出去和江致远吹风。再比如江致远老家的祠堂翻修,他出了一笔钱,在信封上写“孝子贤孙为先人敬上”,落款也只有自己和江代出的名字。
当然这些贺繁并不在意,也绝无抱怨。
没等江代出回答,贺繁又问:“是不是今天又打电话跟你说这事,所以你故意不带手机。”
江代出张了张嘴,没否认,含糊着说:“老江最近总打。”
贺繁:“你还是不打算去吗?”
江代出:“嗯,不去。”
他本来还有半句“你在哪我就在哪”,临到嘴边觉得不妥,又憋回去了。
贺繁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迟疑,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其实去都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我爸有人脉,也有钱,能安排你进一个好高中。再说他们肯定也想跟你一家团聚。”
江代出听完愣了愣,半天没说话。
诚然,他不是没良心的白眼狼,亲生父母没有亏待过他,对他不错,他心里有数。江致远人在都,隔三差五会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生活近况,付雅萍也总寄东西给他。他知道那二位还算喜欢他,对他寄予厚望,愿意栽培他为他铺路,甚至将来打算送他出国留学。还不止一次提过家业都是给他的。
一年几个月的相处和慷慨的物质给予都让江代出没法无视这对父母,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一半随着心意留在锦阳,一半去都给他们一个交代。
可是听贺繁这么一说,他有点难过,委屈道:“你不想我陪你吗?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要为你的学业和将来负责,做的决定要考虑你自己,不要考虑我。”贺繁道。
江代出定定看着他,现他虽然语气笃定,但眼中是没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