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末动了动唇,半天吐出一个字:“我”
她抬眸朝沈扶泽看去,这人又把金丝眼镜架回鼻梁上,镜片后浅棕色眼眸中笑意未减,似乎比刚刚还浓,同时,还带有几分别的意味。
许景末意识到这个混蛋又在捉弄她。
她不说话了,冷下脸沉默的看着对方。而抓在沈扶泽手腕上的手依然没有松。
沈扶泽最终也没有挣脱她,只腾出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温声说道“称呼这种东西我知道你一时间还改不了口,没关系的,喊伯父就好了,不必喊爸。”
于是,从下车,到进门,再到来到会客厅,许景末满脑子都是沈扶泽那句安抚她的话:“没关系,喊伯父就好了,不必喊爸。”
喊伯父就好了,不必喊爸。
伯父就好了,不必喊爸。
不必喊爸
喊爸
于是,进门后,在沈扶泽跟他家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声
“爸。”
怎么形容呢
当时的那种气氛
就是,过了很多年,许景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尴尬。每回忆一次,就尴尬一次。
因为,当时就连瞎话张口就来的沈扶泽都怔愣住了,半天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半天没有动一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唐扬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大活人,跟死了似的。
会客厅寂静得像是一片空无人烟的荒原。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梳着三七分型,坐在靠窗边一把有些年代的黄花梨交椅上看报纸的沈邵山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老花眼镜下的目光掠过沈扶泽,在许景末身上停了两秒后看朝他们旁边的沙示意。
“坐吧。”
然后所有人才回过神。
唐扬也算是“活”过来了,他抱着手里的文件越过他们快上前,到沈老爷子面前汇报了一会儿,沈老爷子说了一句什么“书房”,唐扬就抱着文件上楼去了。
会客厅内只剩下她,沈扶泽,和沈老爷子。
许景末被沈扶泽牵着手坐下来后,她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明明沈老爷子只说了两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字,明明沈老爷子目光很平和,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沈老爷子已经放下报纸走了过来,路过他们的时候留下一句:“茶和点心随意用,六点开饭。”
她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沈扶泽已经笑着替她回答:“知道了,爸。”
同时指腹在她手心安抚似的捏了捏。
沈老爷子的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面色如常,只在离开会客厅前吩咐了沈扶泽一句:“二十分钟后,来我书房。”
沈老爷子离开后,沈扶泽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依然握着,不时捏一捏帮助她放松。
此刻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因此也就没管,任由对方随意摆弄,她看沈老爷子上了楼,对沈扶泽道:“伯父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你们商量我看唐扬也去了,你也快去吧。”
沈扶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爸刚刚的话是二十分钟后,来我书房,而不是来我书房”
“为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沈扶泽展开她的手,一根一根轻捏她的手指,从指根到指腹帮她放松,说着:“他看出了你在紧张,让我用这二十分钟安抚好你,再去书房谈事情。”
同一时刻,二楼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