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渐渐感受到湿意,南秀哭了。
“别怕。”他再次呢喃道。
射天节因意外中断,街上只剩一片杂乱和暂时无法移动的伤者。等躁动的人群稍安,护卫立即护送南秀和谢江昼上了马车,返回府中。
南老太君和南朱闻讯惊得一身冷汗,见南秀全须全发地回来了,直念阿弥陀佛。
谢江昼受的伤也于性命无碍,只是因伤在肩背,这几日就寝怕是要遭罪了。南老太君亲自来探望他,也是这段时日以来头一回对他有好脸色。
等到深夜时分,喝过安神汤的南秀竟又做了一场噩梦。
她身上压了厚实的被子,眉间紧紧锁着,冷汗顺着额边渗入鬓发。
“表哥!”她于梦中惊呼一声,猛地睁开了眼抱着被子坐起身,背脊冷汗涔涔,连寝衣都湿透了。
守夜的红香本就不敢睡踏实,闻声后急忙来看。
南秀喉咙干涩,嗓音沙哑:“我梦到表哥他……流了好多血,他是不是要死了。”念叨时手指紧紧攥着被子边缘,表现得异常不安。
红香握住她颤抖的手,以为她还没有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是因为白天的事留下了阴影,这才会做了噩梦。
“表少爷无事!只是后背受了伤,大夫已经看过了,也上了药。”红香轻轻抚着她的背,细声安抚她。
表少爷不顾性命保护了姑娘,红香对他纵有天大的怨气也被抚平了。
南秀却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又做预示梦了。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
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是真实得不可思议。表哥因为高灵心中箭,胸口洇开大片血红色,画面一转,又是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大夫表情沉重地摇摇头,沈宁姨母握着他的手几乎哭得昏倒过去,不断咒骂高灵心害人不浅。
她不想表哥死。
南秀喃喃道:“不能和她在一起……”
红香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疑惑地询问:“姑娘,您说什么?”
南秀没有应声。
直到第二日南秀依旧时不时出神,房里点的安神香始终不敢断,几个侍女轮流哄着她躺回床上继续休息,但她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
经过夜里的梦,南秀又不想成全表哥和高灵心了。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反复无常很不讲理,此后几天里几次走到祖母院子前又后悔折返。她心里藏着事,加之射天节时在街上受的惊吓还未彻底安抚好,竟直接大病了一场,吓得太后命宫里的太医来南府为她诊治。太医来了一个又一个,折腾得人仰马翻。
等病好了之后,她也始终恹恹的。
直到高灵心入府探望她,身上所穿的青裙、挽的发髻、带的素玉簪子都和她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也如梦里那样,高灵心素淡着一张未上妆的俏脸,一见她便用疼惜的眼神望向她,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都丝毫不差。
南秀浑身僵硬,呆呆盯着她的嘴巴,听她吐出一句句自己早已经在梦中听过的话。
这场面简直像撞鬼一样可怕。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南秀忽然崩溃大喊,身体也跟着轻颤起来。
她这幅样子吓得高灵心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委屈不已道:“阿蒙,你这是怎么了?”
房中的侍女们也没想到南秀的反应会如此大,吓得连忙将高灵心强硬地“请”出了房门。
当日午后,南秀不顾侍女阻拦直奔祖母院子,说她不想退婚了。她这样反复无常老太君也不忍责怪她,猜她应当是后悔了。
谢江昼不顾安危救了她,也难怪她后悔,但还是轻戳了一下她额头,无奈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胡闹。”
不过见她情绪不太好,还是搂着她肩头安抚了一会儿,最终许诺道:“祖母不会叫阿蒙失望的。”
等南秀走了,南老太君沉吟半晌,敲敲膝头,吩咐身边下人:“去将沈宁叫来,总该听听她的意思。”
谢江昼要真的不想娶阿蒙,今时今日也不好勉强了。他才舍命救了阿蒙,不好将事情做绝。
老太君颇有些头疼。
这一日老太君和沈宁闭门说了很久的话,待回来后,沈宁在房中想了很久才去敲了儿子的房门,与他谈心直到深夜。
第二日谢江昼裹着伤布半靠在床上看书,梁景续跑来探望他。
认真瞧瞧他面色,见他唇色发白,人也冷淡,心里微微打起鼓,要说的话也变得难以启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