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等来的是一场屠杀”梁凤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人群哗动,立马就有人叫起来了“不可能他们从无败绩,怎么可能会全军覆没”
“阴谋,这是阴谋”梁凤紧紧地攥住了拳头,当昨夜县主第一次讲这个故事时,蠢笨如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三万北凉军,只逃出了七人”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他们带着战友的衣袍,千里迢迢从北凉赶赴燕京想要一个公道”
“可没人给他们公道。”
少年清亮的嗓音带有蛊惑力般“东厂督主汪铎以临阵脱逃为名关押了他们,明日处死。”
“这天下,谁能给他们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那可是那可是汪铎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资格”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白苍苍的老头,脸瘦成了皮包骨。
“泉州冯元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梁凤眨了眨眼,他未曾听过冯元这个名字“不知道大人是”
老板娘抱着茶壶走过来啐道“连冯大人都不识得,他可是享誉天下的冯仲亭呐。”
梁凤赶紧跪拜在台上,他用着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洪亮声音“我以身家性命誓此为真事,愿冯大人为北凉将士讨一个公道”
天下何人不识冯仲亭为官两袖清风头悬青天,为文人开创了泰山学派,一手骈文筋骨天成。
纵使这些年遭受东林打压,贬谪荒野之地,他依然是端朝士大夫永远不曲的脊梁。
他连天子都敢于直谏。
冯元望着眼前急匆匆跪下的少年,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你且起来,我这就去找汪铎,问个清楚明白。”
没人知道他的包袱里抓着什么,那是可以倾覆朝堂的一道折子,是他辗转各地所见所闻。
他想,陛下令他回京也是因为这道迟了十年的折子。
不止在这间小小的茶馆,燕京的各个市集都有同样俊美的少年慷慨激昂地讲着北凉,那个不复存在的城市。
民众是软弱的。
但同时他们又是勇敢的。
当冯元踏出了第一步,刚开始只是梁凤和几个学子跟在他身后,渐渐地头戴冠巾的男人自地跟上了他们。
从这儿到督公府要跨过三条街,一共是五千二百八十步,冯元年迈的身躯缓缓地走着,跟在他后面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他吃力地在督公府前停下脚步,他回头一望,眼眶顿时泛红了。
半个燕京城的人站在他身后,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巷道,他们都是历史洪流中渺小的个体,可此时的他们,彰显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冯元深深地凝视着他们,有人说他是端朝的脊梁,不,不是,他们才是。
他因为生在这个时代,而无比荣幸。
飞鱼服的锦衣卫们守在督公府的门口,才不至于让汹涌的人群冲进府。
千户的抽出绣春刀,冷冽的刀锋直指冯元的咽喉“你是何人竟欲擅闯督公府。”
冯元转过身,解开包袱,从中取出冠帽戴在头上“你且和汪铎说,冯元冯仲亭回来了。”
“这”千户有些迟疑,下意识收回了悬在冯元咽喉上的刀。
“何以喧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