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照總是望著那座上了鎖的小院躍躍欲試,芙蕖則雷打不動地挑在每日的午後,一曲琵琶傳遍白府。
白府的下人有點厭煩了這位十七姑娘,因為他們的午憩總是被這惱人的樂聲打擾。
芙蕖算得清楚,在第五日的時候,她撥完一曲,院門外露出了一截淡黃色的衣角。芙蕖盯著那個地方,很耐心的,像是在等一隻小貓探出爪子。
那一節衣角,從最初的不打眼,一點一點變得肆無忌憚起來。最後,芙蕖看到了從牆後露出的半張女孩的臉。
十一歲的姑娘,哪裡是耐得住寂寞的年紀,關是一定關不住的。每日午後,是府中下人最鬆懈的時刻,也是白夫人必須休息的時刻。
芙蕖耐心十足,與其下水擾得魚兒驚恐不寧,不如備好餌靜等魚兒上鉤。
那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門外,遠遠的躲著,不敢靠近。
芙蕖安撫住吉照身上散出來的攻擊性,微微一笑,低頭撫弦。芙蕖的長相太有迷惑性了,她知曉自己最有力的武器是什麼,男人們喜歡,小孩也不在話下。她信手撥著琵琶,等著那女孩主動走到她身前,一步一步的,如同貓兒試探般靠近。
芙蕖故作詫異地問:「你是這府里的孩子?怎的一個人在園子裡亂跑?」
那女孩站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開口道:「我是來看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芙蕖手裡的琵琶上。
芙蕖手指上帶著墨玉指甲,更襯得手指修長瑩潤。女孩瞧一眼她的手,在低頭看看自己圓嘟嘟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進了袖子裡。
她的小動作落在芙蕖的眼裡,有幾分笨拙的嬌憨。
芙蕖淡淡的打量著她,心裡對自己說了句——她是我妹妹。
儘管芙蕖十分不想承認,但她與白合存的血緣是不可扭轉的事實。
將來哪怕死了,進了陰曹地府,到了閻王面前,白合存依然是她生身父親。
芙蕖將琵琶交由吉照收起來,慢條斯理地卸下了指甲。道:「你是白府里的小姐?怎麼長得這樣小?」
她假裝不知道女孩的真實年紀。
白小姐想必早有說辭,聽人這樣問,便極乾脆地答道:「幼時身體不好,母親去的早,病了一場,便長得慢些。」
戳穿一個人的謊話很容易。
芙蕖本身就是個擅長說謊的人,她最知道謊言的弱點在哪裡,她用和善的眼光在女孩的臉上端詳了片刻,假裝真心誠意道:「你和母親長得很像,尤其是……這雙眉眼,簡直得了七八分神韻。」
白小姐倏忽便笑開了:「是嗎,我身邊的嬤嬤也常這麼說,還有我娘,總抱著我,說我長得極像她年輕的時候……」
她剛剛還說母親去得早。
吉照好生嘆服。
等白小姐終於自己反應過來說錯話的時候,已經晚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她的眼睛裡除了警惕,更多的是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