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鼾声让我想起了鲍勃。来美国后的第一年感恩节我跟安妮去芭芭拉家吃晚饭。饭后,芭芭拉跟老朋友们抱怨起老伴儿鲍勃来,他打呼噜声音太大,吵得她睡不好觉。正说到一半,鲍勃从厨房端来两大盘甜点,招呼大家吃,又从上面捡了一块巧克力甜饼放到芭芭拉的小碟里,然后站在她身后按摩她的肩膀。芭芭拉继续抱怨,鲍勃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就仿佛芭芭拉抱怨的不是他一样。三个月后安妮告诉我一个噩耗,鲍勃突心脏病去世。震惊之余,我一下子想到,芭芭拉再也听不到鲍勃的呼噜声了。她该多难过啊,她再也听不到了。
此刻我的心里盈满快乐,鼾声悦耳。在均匀节奏的催眠下,我慢慢地进入梦乡。
半夜,我被他吻醒。因为睡眠差,我一向最怕睡着后被人吵醒。迷迷糊糊中,我用手推他,“烦死了,吵人睡觉,烦死了。”
他带着歉意说:“刚才看你动了几下,以为你醒了。”
我慢慢清醒过来,觉着半夜被人吻醒也挺美的,心里变得甜丝丝的。
看我不再脑他,他把头靠过来,贴在我耳边。热气吹在我的耳朵上,搞得我全身麻麻痒痒。
“这几年真想你啊。我一直做和尚。我只想跟你这样。”他柔声说道,在“跟你”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
我心里一荡,搂紧他。火焰腾地一下子点燃起来,一股股热流在体内狂窜,急迫地找寻出口。我彻底放松掉理智对身体的控制,任凭激流肆意喷涌。
……
风力卸掉后,我全身是汗,成了一瘫软泥,一点都动弹不得。通体舒畅极了。这一次极致而持久的体验和以前的相比,仿佛高原之于丘陵,深厚透彻,荡人心魄。为什么会如此不同?我还没想明白,便沉睡过去。
好几年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早上醒来时全身有种难以言喻的舒坦。
我睁开眼,被眼前的他吓了一跳。他在我身旁用一只胳膊肘支着上半身,头探过来,正在我的脸上方,定定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他没动,也没笑,继续凝视我。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
他终于说话了,皱着眉头,眼里漾着笑意,嘴角上扬,“你睡觉的样子真难看。闭着眼撅着嘴猛睡。”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甜言蜜语,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看我笑,俯下身在我的脸上边嗅边亲,“还臭烘烘。”
我把两手攥成拳头往他身上猛捶。他瞅准机会掐住我的两只脚后筋,“叫密哥哥,叫密哥哥,不叫我就不松手。”
我耐不住酸痒,大喊大笑,拼命挣扎,我俩从床上滚到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积年累月堵住我心窍的忧郁愁苦被笑声敲松震散,冲开了一条通道,新鲜空气灌进来,在心里畅快地游走。
“半夜那次,你是不是感觉比以前都好?”他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
“你身体的反应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都不知道?”
我摇摇头。当时的感觉的确跟以前大不相同,可这个感觉太微妙了,他又怎么会知道?
“也难怪。你那时都不知道魂儿跑到哪儿去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现我的感觉跟以前不同?我软硬兼施,要他说个究竟,可他偏不说,最后拗不过也只是说:“你那个样子特别迷人。你不用想是怎么样的,只要彻底放松好好享受就好了。”
迷人吗?我细细回想那个妙不可言的感觉。那份极致的快感竟然是可以记忆的。太神奇了!在回想中,身体又滋生出渴望。我忍不住抱紧他用力亲吻。
“快把我的嘴唇啃掉了。又想了?”他嬉笑。
“不想!”我一下子从他身上弹开,翻滚到床的另一边。
“不想?”他探过身来搂住我。“真的不想?”他的手游过我的肌肤,所经之处燃起一排小火苗。
怎么会不想?那快感太诱人了。我忍不住回应他的爱抚。狂风再次卷起,我又达到了那个奇幻境界。这次我少了惊奇,多了欣喜。果然不是梦。那个绝妙的感觉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是可以复制的。两性相交竟然如此让人欲罢不能,怪不得会有人会为了性爱而飞蛾扑火。
风卷过后,一切归于安宁。我们慵懒地抱在一起,谁都不说话。此刻我什么都不愿做,什么都不愿想,只想静静地品味这份畅快甜蜜。过了好一阵子,他开口了,“抱着你好舒服,你的身体真软。”
有吗?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硬梆梆呀。我对自己的感觉怎么会跟他对我的感觉相差这么远?我正在琢磨,又听到他说:“你以前在床上像个淑女,现在简直成了……”
我立即竖起耳朵,“成了什么?”
“成了……”他还是笑。
“快说呀,别这么大喘气嘛。”我使劲搡他。
他抓住我的两只手,“成了……”眼看话到嘴边,他生生地把后半句咽了下去,迅改口说:“床上的经济学家!”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笑够了后我问:“你喜欢淑女还是经济学家?”
“那还用说,当然是经济学家更好。”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找不到魂儿的?”
“你那样子,明显控制不住自己。”
“还是能控制住的,要不然我早就把你的耳朵嘴唇咬下来了。我倒真想试试,要是完全不控制的话,能不能达到更美妙的境地。唉,可惜我心有不忍啊。你看街上从来都见不到缺了嘴唇少了耳朵的男人,由此可见女人是多么有克制力,多么舍己为人。”
“扯得没边儿了。看来我的当务之急是给你套个嚼子,以防不测。”
我挣脱出一只手,运足力气朝他胸脯打过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牢牢地圈住。
“那个感觉是什么样的?”他问。
“不告诉你。”
我扬起脸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他刚才说我是什么淑女、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