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三清山最是热闹,各路大小人物摩肩接踵而来,里头间或有几架低调奢华的马车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
人群中,掩映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又是一架马车飞驰而过,不过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三清山一处无名山涧里,少年挽着裤腿蹚过一处浅浅的河渠,转身看到还驻足在岸边的白衣男人,赶忙道:“前面的路有点危险,先生就送到这儿吧。”
说罢,他按照师父教过的,朝他抱拳作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恳切:“谢谢先生今日的搭救,还请先生留下姓名,待我学有所成,像师姐们那般出了这三清山,到时但凭先生吩咐,我必定万死不辞!”
他说话时眉眼坚定,满是少年人的朝气与傲气,沈故言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
得了他的肯,少年笑逐颜开,又朝他揖了揖手,后退半步,鞋跟仿佛踩到了什么。
转头,是他师父那张如锅底一般漆黑的脸。
良有提着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拎了起来,转头朝着几步开外的楚长欢俯身道:“是属下教导不力,请主子责罚。”
“行了,带他回去吧。”楚长欢摆摆手,她今日意不在他们,良有明白了她的意思,瞥了眼对岸的沈故言,抓着手里的“小鸡仔”几个腾跃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流水潺潺。
沈故言一袭白衣,负手孑身而立,楚长欢则穿了一身男子的鹅黄色劲装,戴了护腕,手上的纱布解了,烫伤后的疤痕还没有完全褪去,沈故言的目光落在那上面,正要询问,楚长欢却先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在了背后。
“我以为,凭借沈大人的聪明才智,是不会这么快咬钩的。”她扬了扬下巴,一双眼睛古井无波。
确实,这并不算是什么高深的局,能够请君入瓮,也不过是沈故言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自从那晚的求药风波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所以,无论以什么样的契机,他都很想再见她一面。
总要把事情说开的。
沈故言颔道:“能作一尾殿下相中的鱼,是在下的荣幸,何乐而不为?”
话落,他敛起袍角提步要走,楚长欢急忙阻止:“你不用过来。”
他脚步一顿,淡淡道:“溪水很浅。”
“它确实很浅,却也真实存在。”她声音沉沉,粼粼水波倒映在她的眼底,她眼眸一压,将它们藏了起来,“这水虽不至于将你冲走,却也会让你鞋袜尽湿,颇为狼狈。”
沈故言沉默片刻,放下了衣袍,徐徐道:“殿下似乎话里有话。”
楚长欢别开眼睛,声音淡淡:“你知道的,我这儿说话做事直来直往惯了,听不明白别人的弦外之音,也说不出什么夹枪带棒的话。我不让你过来,只是因为我不想离你太近。”
她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睛,平静而郑重。
沈故言的心跟着一沉。
“我不想离你太近,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出“不喜欢”三个字了,可这一次,沈故言却比先前那许多次都更加紧张,他喉结微颤,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却又听她徐徐说道:“从前我说我不喜欢你,不是真的因为不喜欢,而是怕招惹了你,挡了你的仕途,坏了你的名声,所以才不得不几次三番地和你剖明。”
她神态如常,两人隔岸相望,明明只是一条浅滩,沈故言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天堑。
“殿下、”他是真的有些慌了,他不敢再听她继续说下去,却又无法阻止她的声声诘问。
“沈故言,你告诉我,究竟有没有你口中所谓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