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覺得,此言正好與他交待孫景文不要驚動官府相印證?」邵良宸似笑非笑地搖著頭,「你覺得一個有心謀反的人,會認為自己的行徑是在連累家人?」
聽了這話,何菁也發覺自己想得不和邏輯,如果朱台漣有心謀朝篡位,一定會將自己的老巢視作最安全穩固的根據地,會把真心關愛的家人都留在這裡,好等他功成之後一起隨著他享受勝利果實,沒有反而把關切的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會是怎麼回事呢?」
「都說了叫你不要急,恁大的事兒人家畢竟捂得嚴實著呢,怎可能叫你見上兩面就看了個透?」邵良宸說話間竟將面前那一堆人家送的金玉飾全都一樣樣插到了何菁頭上。
何菁感覺脖子負荷不住了,才發覺手邊都空了,趕忙衝去梳妝檯前卸貨,朝鏡子裡那個捂嘴偷笑的邵良宸狠狠瞪了一眼。
她解了髮髻,回頭笑道:「你信不信,我那妹妹這會兒一定正在盤算如何才能叫咱們和離,然後讓我替她去嫁那個仇鉞,自己則招了你做儀賓。」
邵良宸正在做著本該丫鬟做的活計——鋪床疊被,聽後有些哭笑不得:「不至於的吧……」
哪會奇葩到那個程度?再說,他也不覺得自己這副長相在本時代能有多好的女人緣。要說榮熙郡主有心招他做個面還有可能,朱奕嵐那樣的小姑娘怎會看上個兔子?
事實證明,還是女人對女人的揣測更為靠譜。幾乎是與此同時,朱奕嵐正在柳園裡對著鄭側妃抽噎流淚。
鄭側妃又是怒氣又是心疼,指著她道:「我告訴你,你放清醒些,真要如你所說,咱們逼著你姐姐兩口兒和離,叫她去替你嫁仇鉞,再叫你那姐夫來給你做儀賓,咱們安化王府就得成了整個陝西的大笑話!」
朱奕嵐哭得兩眼通紅,垂著頭小聲道:「您看姑母那樣兒,出門都帶著面,若說被人看笑話,還不是早被看夠了?」
鄭側妃梗著一口氣,拿指頭在她頭上戳了一記:「你個傻丫頭,那怎會是一回事!養面的貴婦多了,你可聽說過哪家姐妹換女婿玩的?總之這事你別想惦記,不說別的,就是你父親那一關,也決計過不了!」
朱奕嵐想起方才席間安化王對何菁夫婦的一應關懷,也知此言非虛。想來自己自小到大,父親都未見有過多少寵愛,二哥朱台漣更是從來冷著一張臉,不見半點兄長慈愛,而今來了個野丫頭,反比自己多得了許多那兩人的關懷,更有個儀表堂堂的好丈夫,聽說還與其恩愛有加,朱奕嵐嫉妒得心如火燒,真恨不得立時取而代之才好。
她搖著鄭側妃手臂撒嬌:「那娘您說我怎麼辦啊?難道就眼看著他們小兩口如膠似漆,我就只能去嫁那個武夫仇鉞麼?」
鄭側妃十分煩惱:「你急什麼?這婚事說到底都是八字還沒一撇呢,漫說仇鉞一直沒給確切回信,便是談妥了,也是一天沒辦喜事便有一天的變數。」
因冬季不宜放牧,每年自從入秋開始,韃靼人對大明邊境的劫掠都會漸趨頻繁,寧夏邊境雖比不上宣大一線形勢嚴峻,也難免時不常地有著戰事,是以身為邊將的仇鉞需要時常趕赴邊境,不得與安化王見面,這親事自然而然就拖下來了。
鄭側妃手中扭著絹帕,咬著唇道:「比起這事,倒是你姑母這趟來得蹊蹺,說不定才是咱們的心腹大患!」
幾家歡喜幾家愁。安化王請榮熙郡主上門的真實原因尚未對人公布,朱台漣還是從榮熙郡主口中得知,才告訴了何菁。鄭側妃自然也只能用猜的。
此時夜色漸深,安化王仍然留了榮熙郡主在自己房內,對她細細做了一番交代。
「今日這一看,你這後宅也確實亂得不成樣子,主子沒個主子樣兒,僕婢沒個僕婢樣兒,是該管管了。」榮熙郡主拈著幾顆琥珀桃仁緩緩吃著,在兄長面前暢所欲言,「你放心,我必會為你理出個眉目來。」
安化王嘆了口氣:「可是,你真能在我這邊常住下去麼?將來你若回了家,我又無心另娶妻妾,這內宅又要交給誰去管?」
榮熙郡主在桌上輕拍一下:「交給你閨女啊!你是王爺,女婿都是上門來的,閨女盡可攏在跟前,我看得出,菁菁這孩子既聰明,又正派,有我調。教她幾個月,叫她替你管家就成了。」
足見榮熙郡主也不會勸安化王將後宅交給兒媳婦,知道那是白費唇舌。
安化王怔了怔,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個主意,哎,我還未對你說,你是做姑母的,言行總需留意著些,菁菁小兩口是初來乍到,別叫人家看笑話。」
榮熙郡主噗嗤一笑,縱是對著兄長,也同樣媚態百生:「你不就是看著宸兒相貌生得好,怕我打他的主意麼?也太小看我了,我想要俊美少年張手便來,何時打過有婦之夫的主意?再說了,我不過是招些美貌少年做僕從看著養眼,這點外人不知,你還不知麼?竟也來如此說我。」
安化王也笑了笑:「我自然知曉,只怕人家不知,倒誤會了你。」
安化城裡最大的一座綢緞莊名為「七霞坊」,經營綢緞生意的同時也是一大綢緞中轉站,許多沒有渠道將貨物直接銷往西部的客商便將自家貨物賣給他們,獲利雖比直接賣出稍遜,卻也遠勝過在國內銷售的利潤。
七霞坊的掌柜袁雄是個五十歲上下的胖子,做慣了生意,見人先帶三分笑,對上門的大小客商一視同仁,從無慢待。如今日這般,見到來人朱宸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而且通報的自家字號也不響亮,袁掌柜還是十分熱情地予以接待,並在對方要求之下,痛快地答應帶其去後面的庫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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