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个耳光和一个吻
靠在风扬兮身上,永夜闭上眼任他抱着她离开。她太疲倦,倦得懒得去思考,不论风扬兮把她带到何处,她应该都是安全的。
他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让永夜感到安心。她睁开眼,看到风扬兮坚毅的眼神、紧蹙的浓眉,心里突然一凉,他知道了她是星魂……永夜懒得去想了,生死由命,她相当讨厌在风扬兮面前每次都紧张害怕的感觉。
如果自己死了,他也会去救出蔷薇和月魄吧?毕竟,他是大侠,是疾恶如仇,与游离谷作对的大侠。
月光下的落日湖波光粼粼,风扬兮将永夜带到了他的竹楼。
怀里的永夜脸色苍白,长睫在颤抖。他怜惜地看着她,心里异常矛盾,小心地放了她在床上,他伸手搭上了她的腕脉。
永夜一激灵睁开了眼睛,正对上风扬兮蹙眉担忧的眼神。她轻轻脱开手:“我没事……你撒谎,你没有在我身边。”
“你希望我一直在你身边?”风扬兮静静地问。
永夜想点头,自从他说一直在她身边,她就觉得很安全,从没担心过游离谷的人找上她。可是她硬生生地止住,淡笑道:“是你说的,我不过问问罢了。”
“我才从太子东宫出来。”没等到想要的回答,风扬兮有些失望,他伸手摸向永夜中掌的肩头,问道,“你肩上中了一掌,有没有事?”
那担忧的神情看得永夜极不舒服,回
回遇到风扬兮都是他救她。可她却担心他宰了自己,今晚也不例外。她心一横道:“上回扮麻子你认出来了,扮黑脸小子你也认出来了,眼力这般好,想来什么都看见了。”
她的手慢慢伸开,掌心托着一柄飞刀。
一寸长,半分宽,两面开了血槽,加了纯银铸就,银光闪闪。
她一字字说:“你瞧得清楚了,这是我的刀。杀手无论如何都会在身上留有最后的一枚暗器,‘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刺客星魂,你也一直想杀了我。你一直救的人正是你一直想杀的人,这事真够讽刺的。”
风扬兮盯着永夜,永夜努力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而那比夜还沉的瞳仁中只反射出她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点儿。她深吸气,扭开了头。
风扬兮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锁住她的眼睛微笑:“我以为,你不会有看着我的眼睛而不敢说谎的时候。”
永夜心中的勇气瞬间被激发出来,拍开了他的手冷然道:“看到飞刀你就应该明白,我以不会武功为由请你当保镖护送我去安国,原是不安好心,想借易冲天的手除了你,省得他日被你杀了。在陈国驿馆,在你背后射出飞刀的也是我,不然,你不会中箭。”
风扬兮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在永夜一口气说完瞪着他的时候淡淡地说:“还好,中气十足,没有大碍。好好睡一觉吧。”
他说
完起身走了出去。
他回避的态度让永夜愤怒:“你怎么不杀了我?你忘了安国巷口那个卖面的王老爹?他只是个无辜的老人!你忘了京都兵部尚书府的那场刺杀,你还被我下了毒?你忘了在陈国驿馆是谁在你背后给了你一刀,让你中了易冲天一箭差点儿失手被擒?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吗?为什么现在不杀了?是留着我还有用处?”
风扬兮旋风般冲进来,手扬起给了永夜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替死在你手上的那些无辜者打的!”
屋内霎时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永夜蓦然心酸,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委屈、这么难过。从小在游离谷,她练功再苦也没有委屈过;在端王府被捧为掌上明珠,半句重话也没听过;在陈国知道大家都在算计她,她也没有委屈;月魄更是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她;李言年打过她耳光,她仍会笑着与他周旋。风扬兮没打错,他没杀她已经是格外宽容,可是她却觉得心痛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猛地低下头,看着一颗泪溅到地上,像是在油里滴下一滴水,瞬间炸开来。
永夜下了床,低头走过风扬兮身边时压抑着想哭的冲动,哑着嗓子说:“我再不欠你。”
她一步步走出去,竹桥伸向黑暗,永夜觉得自己也在一步步走向无垠的夜,从此见不着丝
毫光明。
恶战一场,她每走一步腿都在发颤,肩头中了一掌,右手几乎抬不起来,脸颊火辣辣地痛,估计已肿了半边。她要离开,她还要去皇宫,去找太子燕。月魄和蔷薇还陷在小巷里,她不能留下,更不能倒下。
风扬兮在屋内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做了什么?他抬起手,手指居然在轻轻发颤。他眉头紧皱,冲了出去。
月光下惨白的竹桥上,只有永夜蹒跚孤单的背影,寂寥得像天上的星星,高而远地挂在无声的夜空。风扬兮心里的那股酸痛又翻搅起来,他长叹一声追上去。
“改变主意了?”永夜比黑夜里的星辰还亮的眸子带着讥讽。
“跟我回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一句,风扬兮嘴角扯开苦笑。
永夜二话不说转身往回走。
“怎么这么听话?”
永夜抬头平静地笑了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难不成,我还要和你打一架?或者假意挣扎一下被你扛回去?”
风扬兮怔住,跟着永夜往回走,默然地走了一段,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很恨我?”
“我只是……可怜我自己。”永夜摇了摇头,一步步坚持走回去。
风扬兮抬头望天,深深呼吸,涌起的那股酸楚直冲进骨头里,难受得握紧了拳头。他看到她脚在发颤,走得极慢,情不自禁伸出手又蓦地收回来。他突然有点儿怕,怕她恨他,推开他的手。他默默地看
着她,仿佛步履艰难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