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见她一直不走,沈跃过来问道。
吴翠花匆匆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周家兴说,他出来不会放过余厂长。”
丢下这句话,吴翠花赶紧跑下了楼,跑到没人的地方,背贴着墙,她的心脏还剧烈地跳个不停,手心里都是汗。
沈跃看到这一幕,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总算不是无可救药。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利用他,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到了傍晚,交接班后,守了一天的公安大步出了医院,刚走到街上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沈跃。
“沈同志,你好,怎么站这儿”
沈跃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一支递给他,直言不讳“等你。小董,能跟我说说周家兴的状况吗判决下来,他在病房里是什么反应”
沈跃是他们队长的战友,算是自己人,小董当然愿意卖他这个人情,接过烟说“母子俩天天在病房里骂他那媳妇,还让他那媳妇来找你们求情呢。我看这个周家兴还没吸取教训,只怕是记恨上嫂子了,说过好几次不会放过嫂子。不过他还被判了18年,出来后都不知道什么样子了,也就过过嘴瘾。”
话是这样说,但沈跃不希望这样的事再生第二次。像周家兴这种东西,一次就要把他按死,不然他还要跳起来蹦跶。
沈跃听后,笑了笑,似是没将这个事放在心上“谢谢你,小董,要是他们还说了什么对我爱人不利的,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也有个准备。你知道的,我爱人这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小董很痛快地答应了“好,放心吧,沈同志,咱们的人轮流看着呢,他跑不了。”
沈跃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辛苦了,这么晚了,就不耽搁你了,再见。”
小董急着回家,笑着说“那我回去了。”
沈跃含笑目送他消失在街头,然后脚步一转,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却并没有回医院。
余思雅看完了两页复习资料才意识到沈跃这次出去得有点久。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都八点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六点就黑了,黑乎乎的,他跑去哪儿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看见沈跃携着满身寒气进病房。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余思雅诧异地问道,问完又觉得似乎挺容易让人误会的,连忙补了一句,“你要有事就白天去忙吧,大晚上的不安全。我现在已经好多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沈跃坐下,拿过本子“就出去转了一下,找两个熟人聊了一会儿,还复习吗不复习就睡觉吧。”
高考生哪有八点多睡觉的,余思雅拿回本子“我再看一会儿,你困了就先睡。”
病房里还有一张病床空着,沈跃一直睡那张床。
他脱了外套“我去打洗脚水。”
打水回来,两人洗脸洗脚,收拾完,余思雅又看了一会儿书就各自睡下了。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没人再来打扰余思雅复习。她的伤也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休养,过一阵再来医院复查。
听到这个消息,余思雅高兴极了。在医院里住了七八天,她人都要憋坏了,总算是能回家了。
今天太阳很好,而且没有风,气温比较高,很舒服。沈跃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拐杖,问余思雅“在病房里憋了这么多天,要不要下去走走”
余思雅有点心动,不过她的病房在二楼,上下不方便,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窗外“算了吧,明天就出院了。”
沈跃将拐杖递给她“拿着。”
说完,蹲在了病床前“上来,提前演练一下。”
好吧,余思雅拿着拐杖趴到了他的背上,不放心地说“要是背不动了就放我下来,我拄着拐杖扶着墙能走的。”
“你是不是太低估的我体力了”沈跃回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单手扶着余思雅的腿,另一只手还从桌子上摸了一本笔记。
余思雅诧异地看着他“你拿书干什么”
“去外面看,不是说外面空气好吗说不定效率更高。”沈跃振振有词。
余思雅虽然觉得是歪理,但换个地方看书也不错,她实在有点腻味这一片白的病房了。
沈跃背着余思雅下楼,然后很不巧的现,他们赶上了一场大戏,三个背着背篓的妇女跟周母一块儿在又哭又骂。
听了几句,余思雅就听明白是为了什么,顿时高兴了起来“吴翠花还没傻到家嘛,总算是决定跟周家兴离婚了。”
原来,自打前两天吴翠花找借口回了乡下后,就一直没来医院。周母望眼欲穿,等着儿媳妇拿东西进城,伺候自己和周家兴呢,可左等右等,没等来儿媳妇,最后把三个女儿等来了。这才知道,吴翠花这个女人竟然跑去找了妇联,要求跟周家兴这个坏分子划清界限,离婚
一向乖顺的儿媳妇竟然要跟儿子离婚,周母如何能忍,也不顾这里是医院,这么多人看着,张嘴就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引得病人和家属都跑出来看热闹。她也不觉得丢人,反而骂得更起劲儿了,她的三个闺女拦都拦不住。
看余思雅笑得像得逞的小狐狸,沈跃很好奇,他很清楚,懦弱顺从的吴翠花敢于踏出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便问余思雅“你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余思雅从他背上滑下来,坐在垫了一件旧衣服的石凳上,看着医院里光秃秃的花园,笑眯眯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请文主任帮忙宣传宣传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妇联是帮助妇女儿童的组织,如果吴翠花母女三人没地方去了,妇联会竭尽全力帮她们找个去处,安排一个工作。”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有稳定的收入,吴翠花就能自己租房养活两个女儿,她才敢脱离周家。这一点应该是让吴翠花下定决心的催化剂,不过妇联何时这么好心了,会负责安排工作真要这样,全公社受了欺负的妇女、姑娘恐怕把妇联的门槛都给踏断了。
沉默稍许,沈跃问“你准备将吴翠花弄到养殖场,给她一份工作这样不好,万一再有其他的人效仿怎么办”
沈跃不在乎吴翠花会不会得到工作,他担心的是余思雅会不会受此影响。现在工作对社员们来说太宝贵了,难保没人会眼红,进而有样学样。
余思雅侧头看他“怎么会她要在养殖场,周家兴他妈肯定三天两头来养殖场来闹。而且最近养殖场不招人,我不能坏了规矩。是县食品厂啦,我跟他们有点交情,这不是县里的供销社取消跟养殖场合作了吗食品厂想跟咱们厂子合作,上回主动打电话找我,我还没答应呢,等高考完再谈这个事,到时候顺便要个临时工的名额给吴翠花,以后怎么样就看她自己了。”
余思雅也只能拉她这一把,余下的路得靠她自己走了。
沈跃听完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余思雅“她可是周家兴的媳妇,她的两个女儿也是周家兴的种,你这么帮自己的对头好吗”
余思雅听出来了,他是嫌自己妇人之仁。
可余思雅不觉得“怎么会,袭击我的是周家兴,又不是吴翠花母女,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时兴连坐了。再说,只要吴翠花她们母女三开了眼,见了世面后,脑子还没坏掉,都只会感激我,更恨周家兴。她们也是可怜人,受害者,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她们一把,既顺手帮了人,又断了周家兴的后路,他出来后孤家寡人的,说不定连房子都塌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