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知青,社员们的反应就要平淡许多。虽然售货员很吸引人,但要背井离乡,成了家的肯定不愿意离开妻儿老小,所以诱惑没那么大。当然更重要的是,养殖场又宣布要招人了,而且这次要招整整两百名职工,相较于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售货员,工厂的招工几率显然更大。
这是一次性招工最多的,消息一放出,全公社都震惊了。不少社员奔走相告,报名填表,准备应聘的事,就连个别知道售货员无望的知青也加入到了应聘中。
红云公社是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了,但附近几个公社的干部就没那么痛快了。
同样开养殖场,人家红云公社每年都招工,而且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可他们呢一样建了养殖场,每次招工却只有几个人,而且都被关系户占了。
不对比就算了,这一对比,心里能平衡吗
不少社员找到公社干部,打出大家都一个县的,都是一家,要求也能够参与到红云公社的招工中。
干部们被磨得没辙,也可能是眼红红云公社又多了这么多工人,最后还真找上门来了。
初六那天,余思雅刚走进养殖场,马冬云就过来,给她使了一记眼色“钱书记他们来了。”
“这么早”余思雅挑眉,然后笑着说,“上茶了吗在会议室吗我去看看。”
她进了会议室,现好家伙,不光是钱书记来了,还有黄书记、曲书记等六个公社的书记,一算,全跟他们红云公社接壤。
“什么风把钱书记你们给吹来了”余思雅笑着问道。
钱书记隔空指着余思雅“余厂长,你不厚道啊,咱们都是兄弟公社,你们公社又招工,却不通知咱们一声。”
“就是,你们公社哪有那么多的人啊。余厂长,咱们公社可有不少高中生,我给你推荐几个”黄书记更是厚脸皮,一上来就直接要名额。
余思雅明白他们的目的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黄书记,你这话说得,咱们公社老老少少加起来上万人,怎么就没人了招工这事啊,我连王书记都忘了通知,实在不好意思。”
她就只差说,她连王书记都不必报备了,有必要向你们几位交代吗
钱书记听出了余思雅的强势,觉得有点意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以前在他们这些书记面前,她说话可是很客气的,哪怕不退让,话也说得很好听,今天这样直接,还是头一回,咋回事
其他几个书记也跟余思雅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有点不适应,气氛沉闷了下来,没人说话。
过了两分钟,还是钱书记厚着脸皮打破了沉默“余厂长,咱们也不是外人了。你看,你们公社年年有大动作,我们这挨着你们的几个公社日子不好过,社员怨言很大。咱们都老朋友了,你得帮帮我们,这样吧,意思意思,分几个招工名额给咱们呗。”
“几个是总共给几个,还是一个公社几个”余思雅笑眯眯地问道。
钱书记看着她的笑脸,跟另外几个公社书记交换了个眼色,试探地开了口“那一个公社几个”
余思雅笑盈盈地望着他“钱书记,你们六个公社,一家几个,就好几十个名额,回头其他公社听到了风声,能同意吗一家要几个,我这两百个招工名额都不够分的。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钱书记连忙摆手“不会的,他们离得远,这事你不说,我们也不说,等工人招好了,他们听到了也都定下来了,也没办法了。”
这招好,他们是舒坦了,可他们清河鸭养殖场呢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其他公社能干那以后每次招工,都有人来找她,她要不同意,时间长了,恐怕能给闹到县里面。
她是多想不开,才会答应这种对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的事。
余思雅讥诮地勾起唇说“钱书记这法子好。可是,对我们红云公社有什么好处呢”
这一下子就问住了几个书记。
见钱书记还想说什么,余思雅举起手,制止了他“钱书记,你们听我说。我们红云公社这么多人,目前厂子才两百多人,再招两百人,也只有四百多人,远远还没饱和。我们不能自己公社的人才都没招完就去招其他公社的人,不然回头社员们肯定要闹。我想你们也清楚这一点,别的我没法答应,但我可以给你们保证,等清河鸭养殖场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当红云公社的人力不够时,我可以优先考虑你们这些跟咱们相邻的公社。”
等红云公社招不到工人,那得等什么时候去了几个书记都不满意这个结果。
钱书记不死心地问“余厂长,就不能通融通融,好歹给咱们几个名额,让咱们回去好交差嘛。”
余思雅好笑“一个公社一两个名额,你们准备给谁回头要是因为这一个名额搞得你们不太平,那反倒成了我的不是。钱书记,我还是别祸害你们了。”
钱书记还没说话呢,就被她给堵了回去,最后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气冲冲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小李进来,低声对余思雅说“余厂长,你这下可把他们得罪惨了,实在不行分几个名额给他们也行。”
“得罪就得罪。”余思雅不以为意。是周家兴那种愣头青,她还要掂量掂量,至于几位公社书记吗管不了她,大家利益还牵扯在一块儿,他们能把她怎么样这些人瞻前顾后,最多给她暗地里使点绊子,可她现在羽翼已丰,还怕他们不成如今全县建了二十几个养殖场,以后是他们求着她早点去收购他们的鸭子,不是她求他们了。
“小李,你知道他们公社的人为什么那么不满吗因为他们养殖场里的职工都是关系户,再给他们名额,也肯定是先紧着关系户。我虽然不排斥关系户,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关系户都要的,得能给厂子里做贡献的关系户我才收,其他混日子的想都别想。你记住了,没我开口子,不许招非红云公社的人。”
她可不想请几个祖宗来,坏了厂子里的规矩。
小李赶紧点头,又说“办公室里有你的电话,路主编打过来的。”
好些天没路明惠的消息了,余思雅只能从前几天的省报得知,这个年,他们也跟着几支调查小组到处下乡,连大年三十初一都在他乡度过的。
说起来也很讽刺,目前查出来的受害者,基本上都是乡下的知青和应届生,说白了,全是无权无势,信息滞后,即便怀疑自己的成绩有问题,也没法追究,只能听天由命的普通老百姓。
这些作恶者绝大部分也不是多么大的干部,都是普通基层干部,不少就是公社的。就这样的小干部却能只手遮天,在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这种现象越明显。
相反,在大城市,这种被顶替的案例却要少得多,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余思雅回到办公室,电话已经挂断了,她重新给路明惠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