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冯敬方才意识到,今晚自己摊上了大事。冯敬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抬头,高声哭道:“侯爷!侯爷!此事与下官无关!与下官无关!”
萧雨歇并不看冯敬,只道:“冯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留到御前说吧。带走!”
因着方才侍卫禀报,皇帝震怒,遣散了宴会,回了未央宫。百官都在皇后生辰宴上,故而皇帝宣了司徒杜衡、司空易修远、太尉孙逸之、廷尉沈穆清等四人,一同前往宣室殿。
待萧雨歇提着冯敬到达未央宫宣室殿时,皇帝、杜衡、沈穆清等人早已等在那里。
殿内异常静谧,皇帝站在高台上,背对着殿门,只留给众人一抹长长的背影,叫人辨不清面上的神色。
萧雨歇和兰旌解剑入殿。进殿后,兰旌便松开了冯敬,刚一松手,冯敬便摊跪在了大殿上,萧雨歇行了跪拜礼后,循礼站在了一旁。
这时,皇帝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冯敬身上,冷言道:“侍卫已将事情始末禀报。冯敬,你可有什么要分辨的吗?”
冯敬闻言,忙哆哆嗦嗦的起来行了跪拜礼,跪着哭道:“陛下,回禀陛下,今晚的那些刺客,与微臣无关,与微臣无关!微臣也不知知他们是如何混进箱子中的,微臣,微臣……”
皇帝冷嗤一声,压着怒气,对沈穆清道:“廷尉,审!当着孤的面儿审!孤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沈穆清行礼领命,上前一步,先向萧雨歇行礼问道:“敢问侯爷,事情可是发生在正阳门?”
萧雨歇点头:“正是!”
沈穆清又问:“正阳门原本的掖门司马去了何处?”
萧雨歇闻言,露出些许困惑:“我也甚觉奇怪,今日我奉旨巡防宫中,唯路过正阳门时不见掖门司马,侍卫回禀说,掖门司马身子不适,需暂离片刻。正因如此,我方在正阳门多停留了片刻,原本想等掖门司马回来,谁知却遇到今夜的事。”
沈穆清向萧雨歇到了谢,方才转向冯敬问道:“冯大人,但凡进宫都走朱雀门,入宫之物,皆会在朱雀门排查检验。不知冯大人为何舍近求远,走了正阳门?”
冯敬闻言,忙望着皇帝回道:“下官本来是要走朱雀门的,可谁知掖门司马告知下官,朱雀门护城河上的桥有些损坏,下官箱子沉,走不得朱雀门,故而才走了正阳门。”
沈穆清闻言,向皇帝请示道:“回陛下,需请朱雀门掖门司马进殿一问究竟。”
皇帝淡淡的吐出一个字:“传!”
话音落,忙有内监小跑出门,去传朱雀门掖门司马。殿中又陷入了沉默。趁皇帝不注意,冯敬忙向杜衡投去求救的目光,今日的事,早已叫杜衡气恼,他深深剜了冯敬一眼,别过头去。
据他对冯敬的了解,此人贪财喜好奉承,但他绝对没有暗藏刺客的胆子。这一出,像极了月前太仆卿毕疏慎一案,栽赃嫁祸,祸水东引,足以推断的出,这是一个人的手笔。杜衡拧眉细想,是谁,究竟是谁?易修远?还是萧雨歇?都不是!到底是谁,一次一次向他出手。
杜衡不自觉了扫了一眼摊跪在大殿之上的冯敬,虽怒火中烧,却也让他愈发冷静。冯敬能不能保住,现下还不好下结论,得看今夜案子的结果,若能保住,最好不过。若不能,如何才能将自己摘得干净?
虽然此事确实与他无关,可正如太仆一事上一样,皇帝坠马,太仆卿身为他的人,任谁都会怀疑他,今日冯敬暗藏刺客一事,难免叫人不认为与他杜衡有关。
想到此,为官多年的杜衡,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未知力量的威胁。
不消片刻,朱雀门掖门司马进殿,行礼毕后,沈穆清问道:“今日冯大人可有去过朱雀门。”
掖门司马拧着眉头细想了片刻,回道:“不曾来过!但微臣见冯大人拉着九只大木箱子往正阳门去了。”
冯敬闻言,身子陡然一震,震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说桥怀了,让我去走正阳门,为何现下又要如此冤枉我!”
掖门司马闻言不解:“桥确实坏过,不过因着皇后生辰,匠人们赶着已将桥修缮妥当!”
冯敬闻言,连连高呼冤枉,情急之下,竟要去扯掖门司马的衣襟。皇帝见状,嫌恶的示意几名太监上前,将其按住!
这时,沈穆清继续问道:“不知这正阳门司马身子是哪里不适?”
皇帝闻言,紧咬着后齿,硬生生的突出几个字:“传正阳门掖门司马。”
不消片刻,正阳门掖门司马赵立煜进殿,只见他脸色蜡黄,额上渗着虚汗,就连行礼时,也有些中气不足,显然是得了病痛。
沈穆清向正阳门掖门司马赵立煜问道:“不知司马生的是什么病?”
赵立煜行了礼,道:“回廷尉,是腹痛,今日下午才开始的,许是下官吃坏了什么。”
沈穆清闻言,向皇帝心里启奏道:“回禀陛下,微臣深觉奇怪,赵司马身为武官,素来身子强健,为何会忽然害了病痛?且还这般巧合,刚病痛,便有刺客出现在正阳门,倘若不是广陵侯恪尽职守,那群刺客,怕是就送进皇后生辰宴上了。”
皇帝闻言,蛇一般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唔’了一声,看了冯敬一眼:“诚如廷尉所言,此事蹊跷。赵立煜,你仔细回忆一番,今日中午,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赵立煜拧眉细想了一会儿,眸中恍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只听他回禀道:“回禀陛下,微臣午间饭后,遇到了左都侯[注1]吴俊吴大人,闲聊期间,随便吃了几口吴大人带来的桂花糕。如今细细想来,微臣似乎是吃过那糕点后,才开始不适的?”
沈穆清复又问道:“可还有剩?”
赵立煜道:“还有剩,在微臣怀里。”说着便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油纸包。
皇帝见状,吩咐道:“传太医!”
不多时,今夜当值的太医便奉旨上殿,行礼后,先给赵立煜把了脉,又细查了吃剩的糕点。
随后,太医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禀陛下,这糕点里,加了少量的断肠草。赵司马所现的症状,也是服用了断肠草的缘故。这种草,倘若多食,会导致肠子会变黑粘连,人会腹痛不止而死。所幸赵司马所食不多,吃几副排毒的药,便可无碍!”
太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落入皇帝的耳中,皇帝挥挥手,示意太医退下后,对冯敬说道:“孤记得,左都侯是你的属官,他曾是你一手提拔的!”
冯敬闻言,凉意渗透了全身,含糊不清道:“陛下,陛下,与微臣无关,与微臣无关……”
皇帝不理会冯敬,冷言道:“传左都侯吴俊。”
左都侯吴俊上殿,行礼后,皇帝并不叫起来,示意沈穆清继续审问,他自己则在龙椅上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沈穆清领旨,向吴俊问道:“左都侯大人,今日可有见过赵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