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没有对峙,蔓延在他们中间的是无声的沉默。
孙吉祥说不出话来,满心的复杂情绪将他淹没,只有一个想法,他对不住傅溪。
时间一下变得漫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眼前黑影一闪,下一刻他就被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他感到自己的右脸重重挨了一拳,身体也跟着飞了出去。
嘴里泛上一股血腥味,很痛。
心头的重石被这一拳遽然冲破。
地上很热到了烫的程度,他笑了出来。
“好受了吗。”
傅溪俯视着他。
他一时没能爬起来,只点点头,嘴角渗出一些血丝。 傅溪收回目光,从他身边走过,“我爷爷的死跟你没关系,但是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解脱吧。
孙吉祥坐起身来,揉着腮帮子苦笑。
这样的情景,实在很像多年的仇人相见。
然而,他跟傅溪之间,其实话都没说过几句 ,只是高一一个班的同学。
那个时候他因为胖而自卑,越自卑就越抬不起头来,跟谁都话少,也没什么朋友。
路边遇到几个流氓学生,他们嘲笑他胖,把饮料瓶往他身上砸。
其实这种事生过很多次,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次还了嘴,大概是因为他们说他爸爸坐了牢。
然后他就被那群人围在小巷子里打,他还记得当时踩在他脸上的鞋底泥土的腥膻味。
辱骂和拳头如同绵绵不绝的冰雹砸在他的身上。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想要抓住一切能救他的人。
傅溪这时从那个巷子口经过,他听到声音朝这边望了一眼。
孙吉祥认出了他是他的同学,可是他们一点都不熟悉,他无声向傅溪出了求救的信号。
救我,求你!
傅溪当时是什么样呢?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孙吉祥低下头,他以为自己没救了。
他这样的人活该被打,谁也不会救他。
不多久,那些殴打不见了。
睁开眼,现傅溪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铁棍跟那些人打在了一起。
难听的叫嚣辱骂不断袭向傅溪。
他在空隙朝自己递来了一个眼神,凶狠而又凌厉,孙吉祥读懂了,抓起自己的书包跑了出去。
他跑到附近的小卖部,借了电话报警,对方有四五个人,而傅溪只有一个人。
随后他又悄悄回去那个巷子,他远远低估了傅溪打架的玩命程度。
他一个人就能把对方四五个人干趴下。
虽然双方都挂了彩,但傅溪是站着的,其他人在地上躺着。
这时候警车来了,他们全都进了派出所。
想到这里,骄阳下,孙吉祥对着远去的傅溪喊了一声——
“谢谢你,救了我!”
十年前和现在都是。
不知道傅溪有没有听到,他不曾回头。 *
入夜,傅溪坐在沙上,打开了一罐买回来的冰啤酒。
滑润冰凉的液体在口腔里流过,周围很静,唯一能捕捉到的声音就是从窗外传来的蝉鸣。
今天他对孙吉祥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在警局里,警察问他要父母的联系方式。
他说:“我没有父母。”
“没别的亲人了?”
警察问他。
“有,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