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朝他望过去时,岳四老爷正好也朝外甥女望来。他当然也想到了当年外甥女寄居在此的那段时光,于是眼睛眯了眯,眼中含了些笑意。
顾明棠自然回他一笑。
时隔多年,身份转变,纵再欢聚一堂,总也有些不自在。
年纪都大了,总得守着些礼数。再不能如幼年时般,没大没小。
一起聚着说了些话后,便男女各自分开。傅定被岳家男丁们请着去别处说话了,女眷们则继续留下来闲话家常。
这里没有男人在,女子们聚一起说起话来,自然也更方便些。
岳老夫人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女儿,她忙问外孙女:“你母亲来信,信上只说过段时日她也会往江南来。旁的也没有多说。她是成了亲的妇人,家中又还有婆母在,哪有不侍奉婆母,就独自一人往娘家跑的?棠儿,你实话说,你母亲同你父亲关系如何?在京都城里,在那顾家,她日子过得可好?”
顾明棠道:“家里祖母和伯娘待母亲极好,处处维护母亲。父亲……父亲从前偏宠邵姨娘,但如今邵姨娘也被逐出顾家家门去了。家里就只还一个柳姨娘,那柳姨娘原就是母亲的人,她极听母亲的话。何况,如今孙儿嫁去了皇室,父亲就更不敢轻慢母亲了。”
听着这些,岳老夫人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她就怕女儿会在夫家吃苦。
都说他们家女儿得嫁高门,光宗耀祖了。可这也只是瞧着光鲜,内里如何,谁又知道呢?
她知道,女儿高嫁,必然日子艰难。所以当年,给她陪了不少嫁妆,就希望她在遇到难事时,能可拿银子消灾。
但即便如此,那女婿也没少让她吃苦。
想着自己这个远嫁且高嫁了的女儿,岳老夫人就满是心疼。
哪怕到现在,她老人家都还在怪丈夫,怪他当初不该把女儿嫁去侯门,不该把她嫁得那么远的。
但事情已成这样,说再多,也无用。
只听岳老夫人沉叹一声,道:“你母亲自小在家中便受哥哥姐姐们的宠,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如今她苦尽甘来,也是她的福分。只是,到底是顾家媳妇,便是顾家老夫人开明,准她回娘家来省亲,又能待多久呢?”这还没见面,就想着离别了。
也是这时候,顾明棠才索性把母亲和离一事告诉外祖母的。
“娘同爹爹和离了。”
“什么?”外祖母并四位舅母,异口同声,皆是一脸的诧异。
外祖母作为代表,立刻问:“你娘和你爹和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不久。”顾明棠语气淡定,“娘早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最近才付诸行动的吧。”
岳老夫人先是吃惊,之后是担忧,最后便只剩喜悦了。
“离得好,离得好。这本就是一桩错误的姻缘,早该离了才对。如今好了,离了就能回家来了,也不怕之后的再分别之苦了。”
顾明棠:“娘说了,她如今有钱有闲,有儿有女,又中年无夫,简直是人生圆满。往后,就好好过自己日子,逍遥自在去。”想想这样的日子,其实顾明棠心里挺羡慕的。
但再想想,同相爱之人在一起,也是桩美事啊。
母亲这是遇人不淑,这才蹉跎了半生。她既得佳婿,自当该好好过日子才对。
岳三夫人同岳琳琅差不多大的年纪,当年岳三夫人进门之后一年,岳琳琅嫁的人。所以,这姑嫂二人是最聊得来的。
所以,这时候,也是岳三夫人笑着调侃说:“待小妹回家来了,我也要随她一块儿去游山玩水。她一个人定孤单,我就去给她当个搭子去。”
岳二夫人道:“人家是和离了,如今孑然一身,自逍遥快活。你可还有丈夫孩子呢,难道,也都不管了?”
岳三夫人:“我说笑的呢,二嫂何必当真?”
岳二夫人说:“也不知这小妹如今上路了没有,信还是两个月前送来的。她说等春暖花开时出门,如今应该时间差不多吧。”
岳大夫人:“若小妹回来了,那咱们家当真团聚一堂了。”又说,“再把大妹二妹都叫来,咱们姑嫂几个好好叙叙旧。”
岳二夫人:“我一会儿回去就给她们都写信去。”
岳三夫人问顾明棠:“郡王殿下要忙公务,或要急着去金陵,你是随行家属,该不这么急的吧?或许,可多留几日?”
顾明棠:“我不急。”又说,“润州金陵又不远,就算回去了,捎个信来,也就一两日功夫就到了。”
“那是不假。”连老夫人都加入了话题,热热闹闹说,“往后都离得近了,可要常聚聚,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呢。”老人家乐得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