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华道“不,我是在提醒小公爷,横竖以后这江山是太子殿下的,何必因为跟自己不相干的一件事弄的惹祸上身呢。”
关潜深深呼吸,上下打量张素华“为何我听着夫人的口吻跟见识,却不像是区区一个侍妾。”
张夫人面不改色,笑吟吟道“我当然是区区一个侍妾,非但我是,这王府后院中的哪个不是。”
关潜脸色一变。
关潜来到真珠院的时候,才进院门,一眼看见西闲立在廊下,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正抬头打量笼子里的两只翎鸟。
关潜定神看了片刻,便从抄手游廊上快步走了过去,行礼道“小舅母”
西闲微怔,继而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公爷还是别这样称呼我。”
这称呼有些太亲近了,何况认真算计起来,小公爷的正牌舅母,是王妃娘娘。
关潜愣了愣,然后道“那、那我该如何称呼”
西闲默默看他一眼,回身吩咐杞子奉茶,又问“小公爷找我可是有事”
关潜跟在她身后,望着那粉白色的织锦披风上的繁复纹路“是。是关于张夫人的。”
到了内室,关潜避着人,小声把张素华先前跟自己交代的又同西闲说了一遍。
西闲听完,也不禁意外“太子原来她竟跟太子有关系。”
太子府的周健,西闲也是听说过的,当初赵宗冕要找他,也是周健从中奔走,此人曾各去过苏府跟林府数次,的确是太子最得力的人。
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张夫人主动承认跟周健之间的关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到底只是单纯的“亲戚”,亦或者还有别的一层原因
西闲现自己轻视了王妃“病倒”的这一信号。
关潜道“她让我放了她,还说此后会立刻离开雁北到京城投奔周谏事去。”
西闲虽然天生敏锐聪慧,但毕竟不是高门大户的出身,没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只靠着通达的心思高明的智辨来明哲保身罢了,她更加不知朝堂上的种种玄妙隐秘的勾连。
在离开京城那天的金銮殿面圣,可以算是她第一次靠近了皇室权力中心的漩涡风波。
而此刻在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镇北王府,西闲心中突然又出现了那天金銮殿上的场景。
高高在上虎视眈眈的皇帝陛下,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推波助澜的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却了然所有的文安王,还有在他们目光笼罩下的赵宗冕。
耳畔仿佛有轰隆隆的雷声,又像是那天给狮奴押回笼子里的雄狮出的低吼,在耳畔回荡。
西闲出神的时候,小公爷关潜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此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因为西闲明显地心不在焉,神游物外中。
关潜大概猜到她蹙着眉心在想什么,但那不是他最关心的。
他只是趁机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林妃娘娘。
在来雁北的路上,因目睹了赵宗冕如何的纠缠,他本以为林侧妃是个轻佻放浪的性情,却没想到竟然大误。
直到西闲若有所思地回过神来,关潜仓促地一笑,转开头去。
目光乱扫之间,望见窗外挂着的金笼。
小公爷忽然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娘娘所说的后宅女子皆都可怜,自相残杀的话。”
西闲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一件“哦你觉着我说的不对”
关潜摇头“不是,我觉着娘娘说的很对,简直鞭辟入里。但是”
“但是如何”
“但是娘娘有没有想过,在那种情形下,自相残杀,其实也是自保的一种法子。”
西闲略觉意外。
关潜走到窗户边,望着廊檐下挂着的笼子,里头两只黄灵鸟跳来跳去,仿佛很自在。
小公爷道“娘娘看这两只雀儿,给人养在笼子里,每天伺候食水,自然无忧无虑,但是,假如主人的食水供应不齐,或者主人只供应一份食水,娘娘你觉着她们会怎么样”
西闲已经知道了关潜要说什么,心头隐隐地有一股寒气儿飘了上来。
她望着关潜的双眼“人毕竟跟鸟雀不同。”
小公爷道“自然不同,但是一样的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鸟雀等的心思反而简单,只知道明面上的强取豪夺,但是人人的心思千变万化,手段也防不胜防,自然比鸟雀更残酷许多。”
西闲竟无言以对。
关潜向着她笑了笑“我对娘娘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有一些话不吐不快。说的太过了,娘娘别责怪我。”
西闲微笑“你说罢,我听着呢。”
关潜踱步回来,忖度了会儿“我先前跟你说过,桃城国公府人口众多,内宅的事自然也多,我见了好些,所以对这王府里的事,并不觉着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