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空余时间,他又开始读书了,不管是以前读过还是没读过的,他都读的津津有味。
这一转眼,又是二十年。
崔西山,七十岁了,他须尽白,唯有一双眸子不见丝毫浑浊,反而愈加澄澈。
他离开了那间草堂,但他教出的学生却继承了他曾经留下的事业,为国为民,竭尽全力。
崔西山开始游历世间,靠着一双脚,丈量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这期间,他见证了无数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他亦有时大哭,有时大笑,有时在闹市中和小儿争执,有时又在旷野中看那满天星河。
这一行,又是一个十年,崔西山八十岁了,凡人八十而知天命,偏偏他却更加精神抖擞。
而这一切的一切,李初一都默默看在眼里。
这天,应是秋季,风轻云淡,入目处,满山红叶翻飞。
一间茅草小屋,崔西山早早在外搭了张桌子,摆上了笔墨纸砚。
在一片秋风落叶中,他动笔了。
“鄙人出身耕农之家,落地时天无异象,父母识字略过百,家中寒舍几间。”
“幸得几分瘦田刨食,得以苟活。母爱父恩,无忧无虑,但能蜷缩这万丈红尘,倒也快活。”
“鄙人亦有一未婚之妻,虽不是天姿国色,但却是两小无猜,如此长久以往,也算得幸福美满。”
“但万事岂能尽如人愿,世间有类人,名为修仙者。”
此时,崔西山停笔了,眼中似伤感,又似有滔天怒火,这是李初一在那个暴雨之日后,第一次见他如此。
在崔西山任那槐国国师之时,即使对方兵临城下,他亦白袍执棋,一脸淡然。
慢慢地,崔西山神情恢复平静,又开始动笔了。
“那一天,全村老幼四百七十一人,包括吾之爹娘妻子,被一剑斩得个灰飞烟灭,形神俱散。”
“吾在外,幸得以苟活,但人哪能苟活,何况吾有万般不甘。”
“之后三年,吾访遍大山名川,终偶遇一修仙者,可叹,他说修仙必具灵根,而我只能一辈子当个凡人。”
“得他成全,吾知三年前恶徒是何许人也,一仙门剑宗。”
“终于,吾历经万般磨难,找到那方仙门,吾虽是一介凡人,但吾只想问一问那些仙人,究竟是为何?”
“为何?凡人就该贱命?就活该如蝼蚁般被碾死?”
“后来,吾知道了答案,原来凡人在那些所谓的仙眼中,真的如同猪狗,好比吾自己一样,他们随手一挥便落得个遍体鳞伤,至于杀我,他们甚至觉得脏了眼睛。”
“吾想修仙,但没灵根真的就不行吗?既然没人告诉吾,吾便在世俗中寻找。”
“读书,掌兵,治世,育人……”
“终于,吾找到了答案。”
此时,崔西山已经停下了手中之笔。
秋风停,偏偏他满头白白须,无风自动,双眼露出璀璨精光。
只见他盯着远方满山落叶,缓缓道:
“兄台,我虽不知你来自何处,但你默默陪了我六十余年,西山不甚感激。”
“不知你可否愿意,去陪我屠掉那满门伪仙。”
一言出,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响起无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