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五感敏锐,沈槐安在门口来回踱步的时候,鹤华就已经醒了,只是最近天色阴沉沉的,昨夜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有些闹春困,窝在被窝里不想起。
她侧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拖着调子“嗯”了声。
“三娘?”沈槐安没有听见鹤华的应答,隔了半晌又轻轻敲了敲门扉。
鹤华烦躁地坐起来,规整了下衣襟,冲外面喊道:“你直接进来。”
沈槐安听着她语气不善,隐隐带着些烦闷,心底略微一颤忙说道:“你先收拾,我、我不进去。”
“你不进来叫我做什么?”
沈槐安咬咬唇,冲着门扉讪讪道:“天色不早了,你该起来吃饭了。”
鹤华一哽,猛地仰面躺下,自从她八、九岁开始,师傅逮不着她,好久没听到如此“亲切”的催促了。
沈槐安说完,没听见回话,轻叩两下,好声好气道:“我去给你打水,你快些起来。”
鹤华掀开被子下床,扯过衣服,三两下套了上去,边往外走边抬手将发丝归拢,草草地捆成一个马尾。
沈槐安刚打好水,转过头来看着面前冷着脸,脸上难掩困顿,衣着潦草的人,抿嘴一笑,柔声道:“还困呐?”说着将手上的湿帕递给鹤华。
鹤华点点头,见他笑得温软,心里那点烦闷一下子就泄了,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一通,嗓音有些低哑地说道:“你先去吃,我漱了口就来。”
沈槐安去厨房拿起食盒,边走边扬声道:“你快些。”
鹤华洗漱完,规整了盆帕用具,坐在桌上看着沈槐安将东西挨个拿出,一叠酥糕,一碗豆浆。
她皱皱眉问道:“怎么只有这么点?”
沈槐安将东西往她面前摆好,说道:“我吃过了来的,今天这个酥糕好吃,你尝尝。”
鹤华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又依言塞了半个酥糕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真的吃了?别替我省啊,我过几日就领月俸了。你还是太瘦了,得再多吃点。”
他低头轻笑两声,颌首道:“真的。”说着伸手按了按肚子,他觉得最近吃的好、事也少,已经胖了不少了,就是不太显。
鹤华陡然抬头,对上他笑吟吟的视线,本打算塞进嘴里的酥糕,变成小咬一口,心底有些刺挠,挑眉问道:“你看我干嘛?”
沈槐安支着下巴,他只觉得心里舒坦,就这么看着鹤华吃饭好像都特别有趣,这人怎么这么好看,哪哪儿都顺眼,不施粉黛都压过了那些浓妆艳抹的贵人娘娘们。
他弯了弯眉眼,指指她没扎上去的碎发,轻柔地问道:“我给你重新束发好不好?”
见鹤华同意,他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一块镜子或梳子,他蹙眉低声道:“你平时怎么梳洗啊?铜镜、木梳,我都没瞧见。”
鹤华咽下口中糕点,满不在意地说道:“以水为镜,用手作梳。”
沈槐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敛了神色温声说道:“我给你制备些,过两日就送过来。”
他心下琢磨着,侍卫营不会特地置办这些女儿家的物件,底下人惯会看主子脸色下菜碟,贵妃大抵是不曾对这个妹妹上心,因而也没个人操持着,她自己前段时间还盘算着出宫,估摸也是嫌麻烦,凑合着过。
沈槐安解开鹤华粗糙扎起的马尾,发尾带着些许的凉意,像团云落在掌心似的,他小心地捋开发丝打结处,三两下就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发髻。
鹤华仰面自下而上的望着他,沈槐安的手轻覆上她的肌肤,从眉梢眼角,滑到唇角下颌,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张总是噙着笑的红唇,只觉得突然一阵口燥舌干。
察觉到沈槐安目光流连在她唇上,她微微低垂下眼眸,默许着他下一步的行为。
沈槐安猛地偏过头,动作有些慌乱的绕到桌边,收拾着桌面的碗筷。
身后的温热骤然消失,鹤华悠悠地坐直了身,叹道:“没出息。”
沈槐安一僵,耳尖的羞红还未消散,心却像直直地落了下去。
他忙乱收拾的动作变得缓慢,装作平静,神色淡淡地幽幽说道:“三娘……我不敢的。”
鹤华瞟他一眼,轻嗤道:“不敢,不是不想。”
他是想与她亲近,自从上次亲过之后,害了病似的想,可是他害怕极了主动去求,万一鹤华拒绝,他会受不了的。
只要自己不主动,就不会面临那么难堪的地步。
他微微凸起的喉结滚动两下,挣扎地辩解道:“我怕你不高兴、我就是……”
半晌长叹一声,挂上个胆怯懦弱的神色,低不可闻地呢喃道:“我怕你……嫌我。”
鹤华抱着手,靠在椅背上,见他这副模样直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沈槐安被突然带的踉跄几步,跌坐在她怀里。
沈槐安条件反射地就要站起来,被鹤华锢住腰摁住了,他如坐针毡,心下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地缩着肩膀语无论次道:“我……你这、你别压着我,你让我先起来,我、我别压坏了你。”
鹤华贴近着圈住了他的腰,摇摇头,也不做声地将头一偏,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沈槐安一怔,沉默地安分下来,也不做挣扎。
鹤华在他肩头蹭蹭,低声道:“横竖就这么一遭,你松快些吧……有时候我都怕你被憋死了。”
沈槐安侧过头,看着鹤华,她平静地与他对视,半晌他骤然咧嘴一笑,笑声从低逐渐升高,胸腔震动、笑弯了腰。
末了他用手背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声音沙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