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清把酒瓶子从脸上拿开,见状摇头“不想喝。”
他就是不会喝酒,这其中还有个难以启齿的故事,当初他刚化形的时候,因着有了实体,就跟初生的婴儿一般,对什么都倍加好奇,以前6振东嗜酒,那么大个男人了,抱着个酒瓶子坐在地上都能哭出声,想来酒就是个好东西。
牧清这般想道,于是偷偷溜出去买了一瓶酒,一个人坐在6振东以前常坐的位置上,对着寂寥空旷的院子以及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开始默默喝酒。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回忆,以至于牧清到现在都不想提及,印象中他好像嚎啕大哭,坐在地上跟当初的6振东一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哀嚎,那会儿是晚上九十点,声音有些扰民,但农村人朴素,更多的只以为6家那个新来的租户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挨个排队着过来敲6家的大门,想要安慰牧清,门没人开,但里面哭声不止。
这事在当时的三光村闹得有些大,几乎是把整村的人都聚在了6家门口,难得如此厉害,关心者有,比如那个当初给了牧清一口饭的老奶奶,看热闹者也有,拿着捧瓜子在那边四处分,边嗑边说“这小年轻怎么回事,声音比狼还要大。”
后来有矫健的村民通过6家墙壁进了院子,看到牧清已经爬至桃树顶,盘腿坐在圆墩墩的树顶上,不知道用了什么神功居然没有掉,真跟只狼一样地在那边哭嚎,打了灯一看,手上还抓着一件小孩子衣服。
反正后来别的村子问到三光村的十大趣事时,就一定会有牧清爬树这一件事,大家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就有些变了味,不知道衍生出了多少版本,讲得还是有鼻子有眼睛,比如说牧清曾经听到过,他们说他那事是因为失恋跳树自杀,失恋对象是村头小花,他们早就眉来眼去不少时候,可小花却因为牧清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而转身嫁与他人,那天正是小花结婚的日子。
牧清“”
罢了,那时候他找儿子心切,自然是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加之清者自清,小花当时只是喜欢买他的桃花干,说是美容养颜的效果极佳,是他那时候的大顾客,牧清心中开心,这才同她多说了几句话,誓没有眉来眼去。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在三光村的日子不短不长,也就只有那么三个月,想来却是美妙无比,不过牧清此时的注意力都在6玉锵手中的那几瓶白酒上,眼见着他伸手去开瓶,牧清急忙摇头,连番拒绝“不要喝酒。”
“不会喝”6玉锵喷着酒气,问他。
牧清连连点头“不会喝酒。”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了,6玉锵定是会放过他,可却见他开瓶的动作越加急迫,一面还说“那正好。”
牧清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不清楚他的意图是什么,于是垂手坐在旁边,等着6玉锵下一步的动作。
6玉锵来的时候还晃悠悠地背了只背包,这会儿从背包里掏出两只骚包的镶金小酒杯,一看就是拿了6振东的宝贝货,到时候是要还回去的,开了酒瓶后给牧清满了整整一杯,酒水顺着杯沿溢到6玉锵的手中,然后湿哒哒地落至地面,流了一摊子的水。
“喝。”6玉锵给他递过去。
牧清接过来,没喝,神情复杂地看着6玉锵,问他“你怎么了”
6玉锵步子都要站不稳,也不知道刚才喝了多少酒,但他酒量还算好,至少神智算是清醒着,拉过椅子在牧清面前坐下,长腿一伸,搁在床沿处,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说“我也喝,陪我喝。”
“别喝酒了。”牧清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6玉锵这样无理。
6玉锵期待地看着他,但他话中的蛮横味道十足,一直说着“喝。”
那就喝吧,最后牧清拿他没辙,仰头干了一杯,这酒是陈年老白酒,酒精含量更高,一口子下去酣得厉害,辣舌头,牧清难受地吐舌,作势就要去找水喝,6玉锵凝着他殷红的唇舌,心中有股情绪蠢蠢欲动,不过他这时候脑瓜里全是临时制定的不靠谱计划,这个计划压抑住了他的本能,让牧清得以喘息。
之后他又灌了牧清几杯酒,牧清果真没撒谎,他酒量是不佳,一杯后视线虚晃,两杯后眼冒金星,三杯后彻底趴在床上,躺尸不动了,胡言乱语地不知道在哀嚎些什么,6玉锵见目标达成,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给自己含了几片醒酒糖,又心机地掐了大腿一把,疼痛刺激得他一个激灵,活过来了。
他俯下身,半趴在牧清身侧,喊他“清清。”
语气缱绻温柔,但牧清躺着没动,6玉锵便改了措辞,叫道“小干爹,干爹,干爸爸。”
这下子牧清就激动起来,就算是躺着,也能看到他腰部往上一挺挺的,费力想要翻身坐起来,可惜力道软,不能如愿,整个人看上去便有些楚楚可怜。
这家伙,怕是在梦中都想着做他爹,叫他干爹才应着他,叫他清清他能连个屁都不给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6玉锵都被他气笑了,帮他翻了一个身,翻身后见牧清还醒着,一双眼湿漉漉地渗着水,当中全是茫茫的酒气,焦距不对,视线涣散,在将睡未睡的边缘。
6玉锵压低了嗓音,一身酒气都扑在牧清脸颊上,刺得牧清不舒服地微微皱眉,他问“之前梦里面梦到了什么。”
牧清只说自己做了梦,只说自己有了一个相公,其余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就算是梦境内容也是简单带过,让6玉锵哪里能够甘心,他觉得牧清那些话就跟死刑一样,偏偏还没有具体的定罪标准,让他一个人纠结和摸索,他才不要这样。
6玉锵继续谆谆善诱“怎么结婚的”
牧清醉了酒,就开始说老实话,把什么都给招了“就那么结的。”
然后他开始讲述其中的细节,6玉锵心中那个恨,恨不得是自戳双耳好了,干什么要听那么细致的东西,他后来就怕牧清又说出什么让他胆战心惊的话,怕自己就要气得吐血三丈,忙伸手捂住牧清的嘴巴,叫他不要再说,牧清突然被迫噤声,话语吞回肚中,舌尖舔过6玉锵的掌心,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6玉锵讪讪收手,牧清个老醉鬼,又开始喋喋不休,听到后来6玉锵就心麻了,坐在位置上没动,等牧清中途歇停一些时,插话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牧清给他描述“眼睛不大不小,脸不大不小,鼻子很高,嘴巴不薄不厚。”那些形容词实在朴素,“长得很高,不胖不瘦。”
6玉锵拿着一只正在通话中的那边的人“听到了吗”
不是,这怎么能听到,他那朋友觉得额头全是汗,纯粹是被弄得无语弄得懵逼,说“我还要再问得清楚一点。”
“你问吧。”6玉锵把手机贴着牧清的脸蛋,“有人要跟你聊天。”
他的朋友便跟牧清聊了一会,到底还是专业的,问的东西都直中要点,全然不是6玉锵那句轻飘飘的他长得什么样所能比拟的,问完之后6玉锵就收了手机,坐在旁边一直瞪着牧清看,好似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两个大窟窿来。
醉酒后的牧清脾气很大,也回瞪着他,颇有些不服输的劲道在里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看了一阵,最后6玉锵便败下阵来,叹了声气,把牧清按回到床上,刻意忍着不去看他黑漆漆的眼睛,给他盖上被子,摸了摸脸,说午安。
牧清听话地闭眼睡觉。
6玉锵看着他直呆,眼中思绪万千,想着他和牧清的事情,他是人,牧清是妖怪,两者之间差了太多,他是凡胎肉体,而牧清不老不死至少也能撑个几百年不死。
他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好多人追求长生不老,人皆有贪念,而他的私心便是牧清,只不过求生手段应是光明磊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