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过去的时候,没见到张郢的人影,孟双腰间别着一大串牢狱的钥匙,领着盛言楚一步一步往幽深潮湿的大牢走。
“张大人不在”盛言楚有些出乎意料,以往他娘有点动静,张郢是一个冲在前边的人。
孟双从一众钥匙里选出一把,边开锁边压低声音“昨夜码头上有人现了鬼斧的踪影,大人连夜追了过去,至今还未归。”
盛言楚五指收紧,因涉及朝政上的事,他不好多问,便抬眸跟着孟双往里边走。
“这里边关了几个惯偷,说来也是巧了,昨儿夜里他们都出去偷了东西,楚哥儿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看看哪些是你家的。”
孟双命人掌了灯,豆大的烛光下堆码着几箱子的赃物,盛言楚二话不说走到最惹眼的银子前,弯下腰嗅了嗅。
“孟双大哥,这银子是谁偷得”
孟双挥挥手,旁边的官差很快拽过来两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还未靠近盛言楚,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静绥城中宵小之辈甚过,大人有心想严惩,无奈总是不得闲。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从今天开始好好的整顿一番,这几人已经上过刑,待你认了人后,他们等会要被拖到菜市口晾半天。”
顿了下,孟双又道“你娘火情有可原,但他们毕竟是小贼,小惩一下就得了。”
盛言楚撩开地上男人遮在脸上的脏乱黑,心下了然,随即站起身,冷漠道“按本朝律法,偷窃者该砍手。”
孟双有些头疼“楚哥儿,律法的确是这么个理,但逮一个贼就砍一双手,属实残忍。”
盛言楚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过分,别开眼言道“我是不过是气话,孟双大哥担待。只是这地上之人先前当着我跟我娘的面扫荡我家,如今又摸到了我家铺子里,莫非在他们蔡氏子弟眼中,我盛家是菜市口是他们蔡氏兄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想怎么办”孟双踹了脚伏在地上哼唧呻吟的两个男人,冷声道“大人肯定不同意砍手,除了这点,任你处置。”
张郢想卖程春娘的好,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孟双替张郢做了决定。
盛言
楚低头思虑了片刻,静静道“我来静绥方一年就遭了不下三回的贼,如今蔡氏兄弟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便是我忍气吞声,我娘也是不愿的。”
孟双颔,盛言楚脸色一沉,指着地上的两个男人“我连鸡都没杀过,自是不会砍他们的手,只不过打一顿难消我娘心头的怨恨,这样吧孟双大哥游街绑了他们的双手出去游街,走三步忏悔一句,一来让他们明白偷窃的难看,二来是让暗处的扒手们收收心,你觉得如何”
孟双咧嘴一笑“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就让人将蔡氏兄弟和今早抓到的其他小贼一并绑了起来赶到了主街上。
几个披头散不修边幅的人被踹上街后,顿时引得周边百姓跟在后边瞧热闹,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贼,一说是贼,老百姓肺都气炸了,纷纷拿起手边的烂菜叶子往几人身上砸,边砸边破口大骂。
人堆里木氏看的心惊胆战,遥想起今早赵谱领着孟官爷去她家搜罗程家铜板和鲤鱼的事,一时间觉得自己太过幸运,只是此事闹开后,木氏再也不好意思去春娘锅子铺干活。
先前木氏被请到春娘锅子铺做事,左邻右舍羡慕得不得了,毕竟程春娘开的工钱高,且每晚回家还能捎带一两个小菜回家暖着吃,所以当周围的人见木氏整天都在自家院子里忙着照看孩子,便好奇的问木氏怎么不去春娘锅子铺帮忙。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城中少年忙完了家里的农活后都会挑着担子四处卖卤肉,成群,有的在主城街卖,有些能吃苦的都跑到城外去了。
这些老百姓原是想问问木氏能不能帮他们家孩子跟春娘锅子铺牵根线,卤肉卖的好的一天能得二十多文,这可比上码头扛麻袋要舒服的多。
木氏被几个妇人围着说不出来话来,有几个女人很有眼力界,立马猜出木氏已经不再春娘锅子铺干了,只不过若是正常归家不干的人,为何说话吞吞吐吐,由此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木氏在春宁锅子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纸包不住火,随便找码头上的人一打听,木氏周围的人家很快就知道了木氏被辞退的原因,加上这段时间
衙门溜了几回贼人,因而大家看木氏的眼神瞬间变的讥笑轻蔑起来。
人都是要脸的,盛言楚这招游街很有效果,至少这一个月以来,没人再敢光顾春娘锅子铺的钱匣子,木氏在受了隔壁左右的嘲讽和冷淡的对待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小偷小摸的不对,然而为时已晚,程春娘绝口不提让木氏回来。
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没了木氏,盛言楚只能另外聘请妇人,招人的消息传出去还没一刻钟,很快铺子后院就跑来了十几个干练的妇人。
盛言楚这次谨慎了些,除了要身家清白,还要手脚干净,选来选去终于选中一个女人。
这女人是宁狗儿的后娘苏氏苏柔,人如其名,长相秀气说话轻柔,好在做事爽快,和宁狗儿他爹生有两儿一女,可一问年纪,竟然比程春娘还小一岁。
苏氏顶替了木氏的活,每月一两的工钱,盛言楚唯恐他娘太累,便让赵谱的娘萧氏也过来帮衬,每月同样一两的工钱,这样一来,他在书院的时候,他娘只需收收银子掌勺底料就成。
安排好铺子里的事后,盛言楚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北的信。
拆信的时候,程春娘拿着锅铲紧张的盯着“信上说了什么”
盛言楚淡淡道“巴叔说他在西北一切安好,然后问娘身子咋样,又问了我课业的事。”
程春娘握着锅铲的双手略略有些不自在,脸蛋飘红“没别的了那个大胡子的事你巴叔没提”
盛言楚摇头,程春娘登时松了口气“你巴叔不说可见那晚你是认错了人,总之不是大胡子就好。”
说完,程春娘扭头进了后院继续炒底料。
站在原地的盛言楚则摊开之前的信,信上还有一句话,答的正是上次盛言楚所问他在船上看的那个男人是谁。
“那人是巴叔我多年的好友。”
仅此一句,再无其他的了。
过了五月,静绥书院迎来一批新的学子,这些人大部分是今年童生试中的优胜者,少部分是往年的童生和秀才。
康家私塾今年送进县学的有五人,都是童生,其中就有梁杭云和程以贵。
张郢对静绥县学生源的掌控非常严格,通过张郢的应试进到县学的童生和
秀才们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才,所以今年的新生一入县学,学正和教谕们宛如喜从天降,特意挑了黄道吉日迎新人入学。
盛言楚作为前辈当然要空出时间领着一众新生参观书院,静绥书院并不大,但藏书阁却占了一半,书生们看到满屋子的书后顿时走不动道了。
盛言楚眨眨眼,对梁杭云和程以贵道“这里人多,你们俩要不晚点再过来看”
梁杭云挑眉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藏书阁,轻笑道“我看书喜静,这样闹腾的环境我容易分神,还是过段时间再来吧,反正要在这待两三年,不急于一时。”
程以贵的想法很简单,捂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楚哥儿,我们跟着你围着书院逛了一上午,旁的事先放放呗,你先带我们去书院食馆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