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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页(第1页)

蝶儿坐在床上,抱着团红线打穗子。这还是白天环儿新教她的,让她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蝶儿很用心,这是她打的第一个穗子,她想送给环儿。

算答谢环儿的一技之恩和这些日子的照料。

正做着,门被推开,蝶儿以为是环儿便笑着抬起头。

“银儿?”

银儿是三小姐房里的一等丫头,与蝶儿曾有过节。

一个多月前王妃赏了公子小姐们院里伺候的下人一批过冬的衣料子,王妃体贴,让大家自个儿挑喜欢的。

最先挑的是世子院里的宣儿姐姐,然后便是思月苑里的连花姐姐。其实论在王府的地位,协理家事的连花必然高过宣儿,但郡主嘱咐过,府中诸事以世子院为先。

连好与连圆两位名字虽是连字辈子但并不是奴婢,衣料用物也都是郡主特赏的,便没去领料子。

宣儿与连花挑了后,便是众院的一等丫头。大家欢欢喜喜地在库房前的院子里挑选时,银儿与蝶儿挑中了同块料子。

银儿入府早,是在王妃院里伺候过的人,本就瞧不上蝶儿平日嚣张无礼的作派。

而蝶儿当时正得郡主宠,也根本不把银儿放在眼里。谁不知道王府哪怕天大的事,锦阳郡主都能作半个主。张狂的蝶儿上去抢料子,银儿死不撒手,二人当时吵得难听打得难看。

后来还是管库房的嬷嬷赶来劝的架,而且最终把料子给了蝶儿。有的事大家不会明着说出来,但谁心里都知道,郡主与三小姐虽都乃王爷的女儿,却是不一样的。

银儿不计较那点料子,再是庶小姐院里的下人,这么大个嘉王府也不至于缺丫头点衣料子。但她咽不下那口气,郡主院里伺候多年的姐姐们,哪怕是连花,待人也客客气气的。只有这个连月,也不知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小郡主,仗着主子的势在王府横着走。

“倒是许久没见到连月……哦,不。是蝶儿你了。”银儿幸灾乐祸的笑着倚在门框上。

她倒也不是有意来思月苑为难蝶儿的,她没那份闲心也没那个胆气。不过今日来思月苑还许久前借连扫的东西,听闻蝶儿被夺名禁足之事,趁郡主不在过来奚落两句。

“哼!”蝶儿冷笑一声低头打着穗子,没有理银儿。

“怎么着?像狗一样被拴着,就不会说句人话了?那你学狗吠两声来听听也行。”银儿笑得猖狂。她一直盼着有朝一日将“连月”踩在脚下,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早。

“思月苑也是你这种满嘴喷粪的贱人能来的地儿?”蝶儿扔开红线团,冷冷地望着银儿:“要叫唤回你们院里去。三小姐也是倒了血霉,遇到你这种给她惹祸的贱奴才。”

“看来你是不知道郡主不在王府的事了。”银儿阴险地看了眼四周,然后拧起环儿打扫后靠在墙外的长柄笤帚。

“你还敢动手不成?”蝶儿心虚地扯了扯脚上的铁链子,链子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真打起来银儿可以躲她不能,是要吃大亏的。

银儿提着笤帚,扬起来打向床上的蝶儿,蝶儿虽然拿起被子护着头顶,也被木棍打得哀嚎阵阵。

听到动静的环儿跑过来,只见银儿正用力地拿笤帚的木柄打蝶儿。

她冲上去抢过笤帚大声喝止道:“你这是干嘛?”

银儿是一等丫头,而环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连进屋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她自然不放在眼里。“笤帚给我,与你无关的事别插手。”银儿伸出手,见环儿把笤帚藏到了身后,有些吃惊地问:“你忘了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事了?”

“思月苑的人要打要罚也是我们郡主的事,轮不到你。”环儿看了眼床上死死躲在被子里不敢动弹的蝶儿,担心她被打出个好歹,便威胁银儿道:“还不快走!”

银儿被个粗使丫头吼叫驱赶,火更大了。“你真是反了,果然思月苑里的狗都比别的院里的主子尊贵。”

环儿逮着机会道:“好呀!你竟敢骂别的小主子狗都不如。连花姐姐!连花姐姐!”环儿一副要告状的样子,银儿也是被气得说了糊涂话,见环儿要告她便要上前捂环儿的嘴。

谁知环儿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在了地上,又哭又闹地大嚷着:“连花姐姐!银儿姐姐打人啦!”

连花听到环儿最初唤她的那声时便往这边赶了,来了只见环儿跌坐在地上,银儿站在她面前一脸凶相。

蝶儿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透过缝隙与坐在雪地上的环儿对视一笑。环儿笑罢抓起把雪揉在脸上,融化的雪像极了泪。

蝶儿忍不住躲进被子里偷笑起来,她是吃过环儿这种亏的。

052

清晖宫的公公到王府时天色已很晚了。

嘉王在李侧妃房中正抱着全哥儿逗玩,守门的婆子过来回话。

“王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嘉王因幼子而柔和带笑的脸立时严肃起来。“郡主还没回府吗?”

“禀王爷,没有。”婆子有些局促不安。她站在屋外回的话,怕沾了雪泥的靴子脏了李侧妃的屋子。可若不进屋,回话需开着门,风滋溜溜地灌进了屋子里,李侧妃虽未说什么,已从王爷怀中接过小公子背过身去了。

嘉王也怕幼子受凉,起身对婆子道:“本王马上过去,你着人将办差的公公领进暖和的屋子里烤烤火。”

守门婆子只说是宫里来的人,嘉王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若是咸康宫,许是王妃派的人,说锦阳留在咸康宫陪她之类的。可若是承合殿的人……若锦阳进宫探母未归是皇兄的缘故,妻女都被困在宫中,他只能提前有所行动了。

嘉王胡乱思想着,到了公公们所在屋子。

“奴才等见过王爷。”公公们忙起身行礼。

“几位可是咸康宫太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嘉王问道。

为首的公公笑道:“奴才是清晖宫灵阳公主身边伺候的,锦阳郡主今日进宫,和咱们公主说话说得晚了些,公主担心马儿行夜路易摔易受惊,便留郡主在宫中宿夜。怕王爷您担心,命奴才来通禀一声。”

嘉王松了口气。可又不敢尽信,怕是皇兄打着灵阳幌子的缓兵之计。

送走了宫里的人。嘉王对贴身伺候的亲信道:“若明日午时郡主仍未回府,给本王带个口信去护国将军府。”

宋阁老落罪之事就是因为一封多年前的书信,口信看起来不如书信隐蔽,毕竟多了个知情的人。可口信无凭无据,哪怕真出了叛徒,也可指认告发之人是诬陷。

今夜是所有人的无眠之夜。

嘉王睡不着。担心着在宫中的妻子和女儿,盘算着若是提前行动能有多大胜算。他输不起,他丢了性命没关系,得不到天下更没什么要紧,可他不能让王府这一大家子出任何事。嘉王有时盼着,若皇兄疑心不那重该多好,若当年皇兄放过李妃该多好。

皇上更睡不着。因失眠多日异常躁郁,他打翻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头痛欲裂地对公公咆哮道:“马上让司乐监把宫中琴艺最高之人送过来!再命人去清晖宫把灵阳公主所谱之曲取来!”他觉得自己再硬撑下去定会暴毙,现在只想把心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心事清空,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一觉。他在是君王之前,首先是一个需要吃需要睡的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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