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魂魄缺失?”兰则安呢喃着,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成仙前的记忆了。
褚漫川闻言道:“你暂且安心大比,此事为师会想办法。”
“弟子多谢师尊,只是师尊,弟子有一事不明。”兰则安觉得怪异,“仙门弟子也可以使用鬼界法器吗?”
“不说使用鬼界法器,若你有那个机缘,便是修鬼道也是允许的,只是仙域到底比不上鬼域适合鬼修。”褚漫川细细给他解释,“事实上,仙魔妖鬼四域互通有无,除却极个别守旧的宗门,当下多数宗门弟子在修道上都是没有限制的。”
“原来如此。”兰则安若有所思,忽又记起,“对了师尊,还有一事也有些蹊跷,也同那沈知节有关。”
褚漫川看向他,道:“你说。”
“沈知节是火灵之体,按理来说他的火焰会尤其克制弟子,但方才在擂台之上对战时,弟子却没有任何感觉,那火对弟子似乎没有作用。”兰则安困惑道。
“这一点,为师怀疑应该是与你魂魄不全有关。”褚漫川的眼神颇具深意,兰则安与他对视时,竟无端感到一阵心虚,“近几日为师要闭关,你就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若是有人过来,随便找个由头应付过去便是。”
兰则安按捺住那种莫名的心思,郑重应声:“师尊放心,弟子定会寸步不离,守好藏月山。”
离开正屋,他习惯性来了书房,照旧坐在窗边,凝神思索着师尊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可我怎么会魂魄缺失呢?我帝兰一族元神力量很强,魂魄……也该是正常的。”兰则安低头,恍惚看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回忆以前的事,但越想越觉得迷茫,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连一丝一毫的记忆碎片都找不到。
或许,他真的需要去一趟婆娑古境,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发现些什么。他跟蓝义、白翀约好了时间,等这次宗门大比结束,他们就一道前往婆娑古境。
兰则安从书柜底部的格子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那本无名书,执笔在新的一页刷刷写了一堆心得感悟。
[师尊曾言:因何学剑,此为剑心;为何执剑,此为剑意]
[学剑是师尊教我的,我的剑心即为师尊;至于我的剑意,我想我就是为了赢,为了不输给楚崖师兄]
[归根结底,是师尊带我走上剑修之路的,那我为师尊握剑也是理所应当]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盯着看了两秒,眼皮不受控制地狠狠一跳,想划掉最后这句话,总瞧着这措辞好像不太恰当。
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他对师尊可是纯粹的孺慕之情,跟楚崖那个忤逆嚣张的狂徒可不一样!
兰则安把笔尖落在‘归根结底’四个字上,浓稠的黑墨在宣纸上渲染开,他手腕一顿,心道这样似乎更为不妥。
这么做,岂不是显得他很心虚?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有意隐瞒遮掩。
不行,他兰则安修的可是君子剑!
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之事皆可坦坦荡荡!
[师尊不喜欢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但在我心里,师尊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会一直把师尊放在心底,做一个称职的弟子,尽心尽责,绝不会像师兄一样犯上作乱!]
兰则安最后添了两句话,觉得这样就明白多了。这样写就是本分的师徒之情了,关系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他在心里读了一遍,满意点点头,把这本书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整整三日,藏月山的正屋都没有一点动静。
兰则安一步都没有离开小院,平日里不是练剑就是看书,空闲时间就是坐在院里那棵枫树下,泡上一杯茶,期待着屋里传来师尊叫他的声音。
这天傍晚,飘了场细细的小雨,雨丝绵密不断,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林木浅浅的清香,兰则安站在正屋房檐下,看向远方轻烟般的山雾。
就在他出神之际,屋里突然传来一道剧烈的轰鸣之声。
“师尊?!”兰则安心神一震,猛地推开门,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还是在那扇白玉屏风后,他看见了褚漫川。
褚漫川身体四周有一道道紫色光幕,其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银色符文,还隔着段距离,他就感受到了那阵法上深厚的仙力波动。
兰则安认不出这是什么法阵,不过此处仙力并不暴虐,也没有什么压迫感,他猜想大概率是疗伤蕴养一类的阵法。他细细打量过褚漫川的脸色,见他眉宇舒展、神情平静自若,不像是有什么不适的样子,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屋外吹进一阵风,送来丝丝凉意。
兰则安睫羽轻轻颤了颤,转身去合上房门,却没有离开。
阵法上传来的仙力波动逐渐平息,银紫色的光芒一点点变得黯淡。褚漫川睁开眼,魂魄重新归位,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屋里光线昏暗,当他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唤出了那声叫了无数遍、也叫了许多年的名字:“楚崖。”
他的视线完全落在了兰则安的脸上,声音也有些沙哑,细听还有些许难以察觉的颤抖。
兰则安愣了愣,呆怔望着褚漫川。
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了嗡鸣声,这两个轻飘飘的字从耳朵落进心里却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褚漫川脑子越来越重,好半天没听见他的回应,以为是他没听见,于是又叫了他一次:“楚崖?”
兰则安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掷地有声:“师尊,你看清楚,我、不、是、楚、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