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末莫被于霜半强制地带回家睡了一觉,然后回学校上课。他留在医院并不能做什么,但坐在教室里也听不进去课,脑子里全是顾兮宁和他爸妈的影子,去了两天就又请假回家。冬天已经变得很冷,却迟迟没有下雪,丁末莫裹紧了外套往公交车站跑,连书包都没背。
家里丁远和于霜都在客厅,茶几上摊着两份离婚协议书。丁末莫假装没看见地进自己房间,走到门口时还是被于霜叫住,他转身问,“妈,你们就非得这个时候吗?”
丁远已经几天没合过眼,这个时候也没什么表情,因为无暇关心其他,看过来的眼神很空洞。
于霜问在他们离婚后要跟谁一起生活,丁末莫抿着唇沉默,表情难看,好一会儿才冷冷道,“我的意见有用吗?你们是我爸妈。”
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一纸协议断掉的关系也不复杂。于霜自有她的尊严,一段错误的开始,耗尽半生,只是想给孩子一份健全的爱,到最后分道扬镳她已无所求,除了要带走丁末莫外其他财产都按法律程序平分。
顾立天出了手术室就住进了icu,虽然重症期间并不允许家属探视,还是有人不断地通过门上那块小小的窗口朝里张望。
顾兮宁一直都医院里,看他的表情也没人敢劝,文心还是没醒过来,医生说希望很渺茫。丁末莫很怕进医院,每次看见顾兮宁的样子都会想转身逃跑,甚至连转换立场的勇气都没有,他承认自己很没用。
邵嘉仁,云桑和梁亮也在医院里,每天轮流着陪顾兮宁等消息,每个人都很沉默。他们都很默契,这一刻却痛恨不能转嫁对方的痛苦。
丁末莫来的时候遇到的是梁亮,穿了去年顾兮宁生日时的那套笑话百出的衣服,白净的一张脸,不笑时眉眼显得很淡薄。他边上是顾兮宁,瘦了一圈,闭着眼像是在小憩,眼窝深陷,完全不见一点往日的神采。
“他不吃东西。”梁亮抬了一下手里的保温瓶。
是梁亮他妈妈熬的鸡粥,丁末莫接过来舀了一勺喂到顾兮宁嘴边。
顾兮宁睁开眼,“莫莫,别闹,让我睡几分钟。”然后就又闭上眼。
丁末莫放了粥,在顾兮宁身边坐下,抱着顾兮宁的腰,把脸靠在他脖子里。
梁亮收了保温瓶,看一眼靠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微微地叹气,很安静地离开了。
文心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他们从未体验过这么漫长的折磨,僵硬得连欣喜的表情都有点做不出来。丁末莫也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安下心来,在病房里看着文心苍白的脸又红了眼睛。顾兮宁在床边握着文心消瘦的手掌,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声音哽咽,丁末莫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在强撑这么多天后。
文心还说不出话来,只微微地笑,医生忙出忙进地做其他检查,把围观的人都赶出了病房。顾兮宁和丁末莫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窗外是这个冬季迟来的雪,纷纷扬扬,随风四散。顾兮宁转身时丁末莫有些慌地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顾兮宁扯扯自己的衣领,“回家洗个澡,好几天没洗,都快生霉了。”
丁末莫跟在后面往医院外面走,雪下的很大,可视距离不超过五米,路上堵了很长的车。没了交通工具,这个城市显得无比巨大,点与点之间都是遥远的距离。落雪的衣服潮湿冰冷,丁末莫换了顾兮宁的衣服蜷在沙发上,有点发困地眯着眼。房间里很久没开空调,有湿冷的感觉。
浴室里的水声停止,顾兮宁开门出来就看见丁末莫缩手缩脚地睡在沙发上。他有很多天没仔细看过丁末莫的脸了,好像更瘦了,眼睛下面还有一圈阴影。顾兮宁伸手去抱他,手刚抱过去丁末莫就顺着缠了上来,搂着他的脖子轻蹭。
顾兮宁把他抱到床上,脱了外衣,从后面搂着他睡觉,两个人的精神都很疲惫,沾着枕头就袭上睡意了。
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丁末莫一直在催眠自己忘掉,装得没心没肺和无动于衷。他想亲近他,不管结果,只要这样简单的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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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终于还是办了离婚手续,于霜带着他搬了家。
丁末莫并没有太多要带走的东西,除了书,最多的就是顾兮宁送的东西,幼儿园时送的玩具,小学时送的模型和游戏机,稍大一点后会带他去买衣服裤子,两个人装模作样地在商场里大摇大摆地进出,在试衣间狭窄的空间里嬉笑打闹,新衣服胡乱地往对方身上套。
丁末莫把那些从各个角落里倒腾出的东西统统装进纸箱里,贴了胶带小心地封口。
丁远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在家,他还在医院里为顾立天奔走,家庭的分崩离析好像无法撼动他。这个时候丁末莫很怕去看于霜的表情,也不敢去做更多的猜测。
寒假之前他都很少见到顾兮宁,搬家之后两家离的很远,他离学校也不近,每天上下学都是和于霜一起,那种来来往往的仓促感将距离变成最大的障碍。顾兮宁一直没去上课,手机也是关机状态,连云桑也只是偶尔现身。
唯一一次遇到是顾兮宁从教务处出来,在楼梯口碰的面。
丁末莫跟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
顾兮宁对他视若无睹,双手插在口袋里,显得特别的冷酷无情。
“顾兮宁?”丁末莫在学校门口拽住他的手臂,语调愤怒,周围过往的学生眼光异样地看过来,带了些嬉笑。
“莫莫,别和我闹。”顾兮宁捏着他的手腕拉过来,顺手拦了辆车,打开门把他塞进去,“回家去吧,我要去医院,没时间陪你。”